之兵旬月可至,乌氏虽有族众千余,更能号召胡戎部族,但也不是官军的对手,再说,我起兵,图什么呢?”
能做到天下第一富贾,还没被朝廷割韭菜,乌氏倮有他厉害之处,对自己的定位尤其清晰。
“乌氏倮,只是个低贱的戎人商贾,蒙始皇帝恩宠,这才能比封君之位,得与文武百官一同朝觐,又通西域,开塞北,为国贩卖丝糖,富至数万金,我对地位、财富,都已无所求。”
“吾所求者,唯有乌氏能世享富贵,起码富过两代人,如此而已……”
三代?那得看孙子贤肖与否,不强求。
总之,乱世来临,有人不满现状揭竿而起,但乌氏倮,却是最渴望维持现状的人。
只可惜,在独木上找平衡着实不易,这两不得罪的状态,还是被打破了。
章邯不甘心一直雌伏,要逼乌氏倮做选择!
乌氏倮嘱咐两个儿子道:“事到如今,章邯那边我不能当面拒绝,须得欲拒还休,让他求着我,盼着我。”
“但也不能学寡妇清之子巴忠,悍然起兵反叛,最后落得一死,妻子落到他人之手,万金之财全作了嫁妆,便宜了黑夫这厮。”
“别人家的财产是不动的,吾家的财货却是能动的。只需赶着牛羊,带着族人僮仆,出走塞外,去贺兰山下,长城沿线大军已三去其二,剩下的人仅能守烽燧关隘,咸阳就算想捉我问罪,短时间内,也难以发兵出塞追击。更何况,我在塞外,也有朋友……”
“且在草原上晃荡个一年半载,保存财富族众,观形势之变,流血的事,交给那些想虎争天下的人去做吧。”
乌氏倮明白,天下归属尚未有定数,此时抉择,为时尚早。
急功近利的巴忠,就是摆在眼前的教训,乌氏倮摇头道:
“寡妇清如此精明的女人,怎就生了如此蠢笨的儿子。”
他教训两个儿子道:“汝等须得记住,身为商贾,不管家财几何,务必记住两句话……”
“第一句是,旱则资舟,水则资车,以待乏也。”
“第二句是,长袖善舞,多钱善贾!”
前者好理解,乌氏倮在章邯与黑夫长子落难时伸出援手,眼下南方已然成势,他便多了条路。
多钱善贾也不难,本钱多了,自然就好做生意,乌氏深得此道精髓,所以才能拿出两千万钱奉于胡亥,就当买平安,换得大半年安生。
最难之处,在于长袖善舞。
舞乐里,舞者水平高不高,据说只要看她出场时长袖甩得如何,
而一个商贾是否高明,则要看他,会不会交朋友:长袖荡到你身前半尺,香风阵阵,让每个围观的势力都觉得他欲与自己亲善,最后不管谁获胜,都亏不了他好处……
“脚踏两条船。”乌廷言简意赅,对父亲的生意经做了总结。
“两条?”
乌氏倮哈哈大笑:“眼下的形势,想活到最后,只踏两条怎么够!汝等以为,我暗中出手庇护的人,只有章邯和黑夫长子么?”
他好歹还能数清,自己一共投资了几股势力。
从戴有镶嵌绿松石戒指的大拇指开始,珠光宝气的指头一个个伸出。
“胡亥。”
“黑夫。”
“李信。”
乌氏倮胖脸上的小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还有匈奴和……”
“项氏!”
……
秦始皇三十八年,夏历十二月,塞北处处皆是大雪。
越过蜿蜒的长城向北行,越往北,就越冷,尤其是当年连陈平都未到过的阴山大漠以北,雪大如鹅毛,穿几层皮袄都冷彻入骨,这时候还敢在野外活动的人,不是堕指,就要被冻掉耳朵。
越过荒凉的大戈壁,距长城三千里的狼居胥山下,一片毡帐背靠山脊,绵延数里。
这是单于王庭,自从**年前冒顿王子弑其父头曼后,就带着部众北遁大漠,在苦寒无水草之地避秦朝锋芒。
冬去春来,母羊产仔,母马下驹,女人也诞下孩子,经过多年休养生息,匈奴部众稍有恢复。冒顿又收拢月氏灭亡后北逃投奔的几个部落,吞并更北边的丁零,匈奴国力,已接近秦朝北伐之前,有引弓之骑数万。
而在单于金帐,柴火缭绕,烘得帐内暖暖的,冒顿正与最信任的左右大都护吃肉喝酒,直到羊皮帐幕被掀开,伴着寒风,三个身上沾满雪花的人,被匈奴武士推了进来。
领头的是乌氏倮家的使者,他单膝下跪,用娴熟的匈奴语对正中央头戴金色鹰冠的胡人说道:
“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乌氏家主让小人,带来他的问候,还有小小礼物!”
说罢,转身让身后二人上前。
冒顿放下手里的马奶酒,摸着卷曲的胡须,用匈奴语说道:
“从一年前起,乌氏便与匈奴恢复通商,但我不要丝帛美酒,只要铜铁器物,还有人,这次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