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一片寂静,接着响起了一片赞同,临淄人的日子在秦朝统治后,降低了几个档次,他们的不满早已沉积心中,虽然不敢有什么行动,但却可以付诸于语言发泄,优绣也只是饮着酒,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儒生受了鼓舞,再度叫道:“皇帝无德暴戾,却强行用戎狄之礼封禅,惹怒了上天,降下骤雨警告,依我看啊,就像晋平公强听《清角》一样,接下来几年,天下恐怕要生变乱了!”
“然也!”众人纷纷向儒生敬酒。
唯有几个机灵的人,发现这间酒肆里讨论的话题越来越不对劲,便将几枚半两钱放在案几上,开始往外走。
但还不等众人离开酒肆,一阵齐刷刷的脚步,便停在了外边。
一群秦卒围住了这里。
齐人们勃然色变,优绣连忙站起身来,想要从后门跑,却发现那里也被堵了,酒肆老板闻讯出来,亦面如土色。
一群黑衣秦卒就持着剑,如狼似虎地走了进来,将兵器对准所有食客。
接着,便是一个戴法的秦狱史走进酒肆,扫了里面的人一眼,目光定在优绣和那已经喝醉的儒生身上,冷笑了一下,一挥手道:
“在这酒肆中以古非今,诽谤陛下的人,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能跑!”
……
秦始皇已离开了稷下,莅临临淄城内的“行宫”,其实就是过去的齐王宫室。
齐人喜好奢靡,从姜齐开始,几乎每一位国君都会造一座专属于自己的高台,田齐的历代君王也继承了这项爱好。所以临淄城西南的宫城内,如同金字塔般屹立着无数高台建筑,台基都很宽大,四周以圆滑的石块镶嵌,放目望去蔚为壮观。
秦始皇住在大室殿,这里是齐宣王所建,占地百亩之广,上面的厅堂也很大,足足有三百个房间。这个工程是如此浩大,凭借齐国之富裕,建了三年也没盖成,如今却便宜了秦人。
大室殿厅堂内,随皇帝东巡的群臣,以及临淄的主吏都在,气氛有些肃穆,仿佛一场大战在即。
“这的确是一场战争……没有硝烟,却影响深远的生死之战!”
黑夫站在殿内中段位置,暗暗叹息。果然不出他所料,那群在泰山脚下等待的儒生听闻秦始皇封禅为风雨所阻,竟出言讥讽之,要是背地里说说也就算了,但有几个大舌头,竟通过书信等方式,将此事传到临淄,闹得满城皆知。
不作死就不会死,在秦始皇和秦吏眼中,公然质疑秦的合法性,说皇帝“德薄”,这显然是对皇帝权威的一种挑战!闻言大怒,立刻授意李斯和临淄官员,派出人手,但凡有议论此事的人,就统统抓起来,那些传播流言者,按照诽谤罪论处。
临淄郡守、丞正在禀报这几日在临淄城中的逮捕行动。
“陛下,临淄之中,敢在酒肆街巷非议封禅者,已尽数缉拿!”
按照优绣等人的口供,官府追根究底,找到了最先泄露消息,诽谤皇帝的一位博士,又从他牵连出十数人,多是儒士。这样一来,七十博士,十去其二,其他人也人心惶惶,毕竟在皇帝将他们撇在泰山脚下后,抱怨的话大伙或多或少都说过。
按照律令,最先散播谣言的人犯了诽谤罪,严重的可能要斩首弃市,其他附和者也要定个聚众闹事的“群饮”罪和知情不报罪,或是罚款,或是做刑徒,发配去修骊山陵。
但秦始皇不欲就此作罢,让群臣聚集,讨论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作为儒生的靠山,左丞相王绾难辞其咎,但在议事时,他还是坚持认为,这次的事只是一小撮不懂事的儒生心怀不满,一一找出来,加以惩治即可,但不必牵连所有博士。
“陛下,齐鲁之人本就好议论,愚夫一时巷议而已,不足为虑。”
“左丞相此言差矣!正因为天下愚夫众多,才不能任由诸生诽谤,否则天下人信以为真,必定人心浮动,导致生乱!”
右丞相李斯却与之争锋相对,他知道,彻底打垮王绾,让他一蹶不振的时机,已经到了!
黑夫站在后头,只见与王绾佝偻的背影相反,李斯大步一迈,出列朝秦始皇一拜,高声道:
“陛下,从前诸侯并起纷争,大量招揽游说之士,使其不治而议论,放任太甚,使得这群人,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话常常称引古人为害当今,矫饰虚言挠乱名实。”
“今天下已定,法令出自陛下一人,别黑白而定一尊。天子之下,百姓黔首应致力于农工之事,为陛下创造财富,读书士人就应该学习法令刑禁,为秦吏,替陛下治理民众,这才是读书学识的正当用途!”
“但现在,诸生不师今而学古,只欣赏自己私门所学的知识,指责朝廷所建立的律令制度,以此来诽谤陛下之治,惑乱民心。但凡听到一件事,就各根据自己所学加以议论,在民众当中带头制造谤言。如此种种,恐怕不独临淄才有,若不加以禁止,必然使得人心浮动,在上则削弱朝廷威势,在下则形成朋党之势……”
说到这,李斯再拜,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