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德·辛从座椅上挺直身体,缓缓眯起眼睛,抚摸着下巴,用略带玩味的目光盯着她。
“克拉托斯。”他一字一句地说,“真是有趣,一个本应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我却不止一次地听到他的名字。说不定,这就是命运的玩笑吧。”
“所以,你知道他在哪儿?”
“很遗憾,我不知道。”男人轻笑道,“不过,你身边的男人知道,不是么。如果我的消息来源没错,就是他——杀死了克拉托斯·米尔蒂恩。”
“不,我没有——”法埃尔猛地站起身来,神情异常恐惧。
“是你干的。”吉德·辛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蛊惑力,“你忘记了吗?你将喝醉酒的他送回家中,注视着他沉沉睡去,取出针筒,扎进他瘦骨嶙峋的手臂,将无色且无味的致命毒药,缓慢地推入血管。然后,你守在他的身边,注视着他毫无痛苦地……于睡梦中陷入永眠。”
“不,不可能的!那,那只是我的一个梦!”法埃尔用力挥舞着手臂,想要将什么驱赶开来,“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家里的床上,周围只有我一个人——”
少女的思绪飞快转动着。「天之主」的力量能够化解毒素,却不擅长辨认毒素,她之前的检查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吉德说的是事实,也许这其中另有隐情,可这些都不是重点。事到如今,任何人都能看出,事情已经转向了难以控制的方向。
尤菲迅速站起身,爱莲娜靠在她的身边,同样进入了戒备。她盯着吉德,迅速质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年轻的男人叹了口气,“尤菲·斯坦米兹小姐,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叫做法埃尔的人,不值得你们信任。”
她本想继续追问,却被心头剧烈的警兆阻止。她侧过脸,看见法埃尔猛地向她逼近。他手臂的肌肉鼓起,巨大的拳头正全力挥向她的鼻梁——
拳头在最后一刻被推向一侧,但男人的身躯势头不减地撞上了她。庞大的冲击力将尤菲整个人撞飞出去,打翻了一张摆放在角落的椅子,重重地摔在那边。她忍着背后的剧痛支撑起身体,看见爱莲娜已经迎上法埃尔,两人正扭打成一团,暂时谁都没能占得上风。
尤菲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腰部以下的知觉仍在,意味着她的脊柱没有受到损伤。她抬起头,平静地盯着正向她缓步走来,脸上挂着冰冷微笑的年轻男人。
“这可不是对待老顾客的方式。”她淡淡地说,心中默念防护的咒文,“而且吉德,你想要看着自己的房子被拆了么?”
“不劳关心。”年轻的男人冷笑,“我很快就不会住在这里了。还有,最好别期待有人前来打扰,这附近的住民们,已经与我同为一体——我想,这么聪明的你,足够明白我所说的意思吧。”
她当然明白。吉德将附近的居民同样带到了精神网络当中,监视并操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与那些黑鸦骑士和法埃尔一样。更糟糕的是,从《公会》接待员的状况能够看出,吉德可以通过语言,乃至精神上的暗示,控制那些服用过药剂的人。她们来时看似正常的周边居民,现在很可能已经陷入了深沉的梦境……或者更糟。
尤菲望向窗外,心中不好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密密麻麻的人群包围住了房屋的外侧,纹丝不动地挺立着,仿佛一群泥塑木雕。她知道,只要一个心灵上的指令,这些市民就会化作疯狂的野兽,奋不顾身地扑向眼前的任何‘敌人’。
他们的战斗力自然不能期待,但并非每个人都能硬下心肠,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普通市民挥下利刃——即使可以,也不是她想要见到的结果。
可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尽快击败眼前的男人,迫使他释放自己囚禁的所有灵魂。
魔力无声无息地笼罩住她,一瞬间掩去她包含身形、声音和气味在内的一切。她努力站起身,小心地不碰到任何物体,将指尖对准年轻男人的眉心——
“真遗憾,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吉德轻蔑地说。他转向她所在的方向,仿佛少女的隐身完全不存在效果,“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我对于曾不请自来的‘访客’,向来印象很深。”
一道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刺入她的大脑,其中包含着来自无数灵魂的,毫无逻辑与意义的呓语、咒骂和哭喊。这毫无悬念地击溃了她正默诵着的咒文,连正在生效的隐身法术也一并粉碎。尤菲捂着脑袋,踉跄地后退到墙边,尽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你……不是巫师。”她肯定地说,“你是术士。但是,能够直接利用那些人的灵魂力量——你到底把自己变成了什么,吉德?”
术士,或者他们中的一部分自称「天选者」,是生来就可以感应和使用魔力的人。术士的来源千奇百怪,有些是人类与其他魔法生物——比如龙族——的子嗣,有些是魔法实验的产物,最后一些则单纯出自偶然。
与从基础学习秘术构造,试图掌握真理的巫师不同,他们注重于提升自己特有的天赋,比起理论更偏好实际应用。许多术士甚至会进一步改造自己的身体,以提升天赋力量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