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来生张宝同
想到这里,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从小凳上站了起来,打开了屋门。正值午后时分,太阳很亮,亮得让她眼睛都睁不开。于是,她就用手揉了揉眼睛,就出了门。
门前的小路一边朝南,通向灵泉村;一边向北,通往河边的芦苇荡。她照直地走向北边的小路。阳光清静地照在眼前这片广袤荒芜的黄土地上,极目所尽之处是一片片的枯草和荒芜,还有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芦苇旁有一片倾倒垃圾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一些从县城过来的大卡车,把一车车垃圾倾倒在这里,所以,垃圾堆就像一座不断增高的小山。
她很快来到了芦苇边上,因为靠着河沟,这边的风很大,吹动着大片大片的芦苇,发出着簌簌的悲怆与哀伤。她顺着河沟继续朝前走,因为越往里走河水就越深,要想跳河就要跳到水深的河里,那样才能死得干脆。
她一直走到小路的尽头。这里是村民夏季放船捕鱼的地方,水深流急,河面开阔,人只要一下到水里,就会被河水冲走,这里曾淹死过不慎落水的青壮男人。她站在河水的边上,想再看一看天空,看一看远方,看一看这片芦苇荡。天空很亮,远方很静,芦苇荡在发出着一阵阵无奈的感叹。这一些她都太熟悉了,从她很小时这里就是这样,到现在这里还是这样,她想就是她死后这里还会是这样。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她有任何的改变。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更加地悲哀了,觉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就那么回事了,与其受苦受难地活着,不如一死了之。人活着就该有个盼头,可她啥盼头都没有,所以,这几天她就一直在想着死。她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把眼睛闭上,想着只要朝河水里一跳,自己的一切就从此结束了。
就在她要纵身一跳,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冥冥中好像有婴儿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她不禁一怔,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那哭声还在继续,而且是越来越清晰。她感到奇怪,在这荒天野地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
婴儿的哭声像是生命的呼唤,在唤醒着母性的苏醒。她的心不由地颤动了一下,便身不由己朝着那婴儿哭泣的地方寻声找去。寒风中那婴儿的哭声越来越近了。在一片靠近河边的垃圾堆旁,她看到了一个被包被裹着的婴儿,正在空旷凛冽的寒风中哭泣着。显然,这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
这仿佛让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的遭遇,因为她小时就是这样让父母给遗弃的。泪水一下子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她从地上把那婴儿抱了起来,就像把曾经的自己紧紧地抱在怀里。婴儿像是回到了妈妈的怀中,马上停止了哭泣。她把婴儿看了好一会,婴儿大概只有三四个月大,红扑扑的小脸露出着可亲可爱的模样。她不禁在想:是哪个狠心的父母,会把自己的亲骨肉丢在这荒野中?
李秀英把婴儿抱回了家,打开包被,看到这个婴儿是个男孩,而且里面还夹放着一个纸条和二十元钱。字条上写着1992年7月6日,显然这是婴儿的生日。但是,让李秀英想不通的是,在农村男娃可是个宝贝,有人会把超生的女娃送给别人或是遗弃,可是哪有人会把男娃丢弃?但不管咋说,这个婴儿已经是她的孩子了。对一个一生都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来说,能有一个孩子该会是怎样地兴奋!
这让已是48岁的李秀英既感到惊喜,又感到为难。因为她两手空空,一贫如洗,别说养育孩子,就是连她自己都不知该怎样地活着。因为她过去都是靠着丈夫下地劳动和编织苇席勉强为生,可是,丈夫死了,眼下又要养育一个婴儿。这咋能不让她感到为难?但是,她坚信她能把孩子养大。
不一会,婴儿开始哭了起来,不管李秀英怎样哄,还是一个劲地哭着。李秀英想是不是孩子饿了,想吃奶了。可是,她哪有奶水?于是,她想起村子里有人给新生婴儿喂牛奶,可是,村子里哪有什么牛奶,但村子里有人喂羊。可以让婴儿喝羊奶。于是,她抱起孩子,带着那20元钱,朝着村子里走去。
灵泉村是个并不大的村子,只有三十来户人家,都坐落在一条百米来长的路两边。村子里的人家也是贫富不均,有的人家都盖起了两三层的楼房,而有的人家还是过去几十年前盖的土坯瓦房。李秀英从村子中间走到了一户门前有个深井的人家门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这家的中年媳妇玉玲。
玉玲见李秀英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就吃惊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李秀英说,“是我在北河边的垃圾堆上捡来的。”玉玲就掀开被角,看了看婴儿,然后皱了皱眉头,对李秀英说,“可是,你自己都可怜成这个样子,咋还能养得了这孩子?”李秀英说,“我看这孩子可怜,就把她带回来了。”玉玲点了点头,说,“你这人心好。”然后,就问李秀英,“你找我有啥事?”
李秀英说,“我想买点羊奶给孩子吃,孩子刚才饿得直叫唤。”玉玲说,“快进屋来。”于是,就把一大瓶早上挤好的羊奶递给了李秀英,说,“你回去要把它烧开,不烧开就放不了多长时间。记着,每次给孩子喂奶都要烧开。不烧开,孩子吃了就会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