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抛之脑后,与李辟尘行了有一个时辰,此时才来到那所谓四极观前。
这道观三年无主,只有一名道童儿看顾,但那些个流浪汉子,是绝不敢踏入这观中半步的。
因为虽然无主,但也算云隐观的下院,虽然繁华不再,祀火俱消,但四极观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去的地方。
同是道人,进去无妨;官家差爷,进去无事,因有朝堂保证,他们也不会乱动什么,但那些个恶汉恶乞,则绝不能放进去。
东方朔指着那观门,此时这观门过了三年,人气消了不少,但那上面仍旧干净,显然是那道童时时打扫的缘故。
“道爷你看,这处就是四极观,三年不开观,除去游方的道人,也极少有人进去,一是惧官家之威,二是怕云隐观中主柱真人震怒。”
“道爷若是想要进去看看,那是可以的,毕竟道爷远道而来,是远游道人。”
东方朔如此说了,李辟尘便点点头,那手轻轻叩响木门,不一会,就有个小道童走来,在看见李辟尘身上道服之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仪,而李辟尘同样还了一礼。
只不过,这次用的,并非凡礼而是道礼。
隐隐之中,那道童儿眉心有光华闪过,但他却不自知,只是引得李辟尘前去了观中,连带着东方朔,也进观一游。
宫阙上的瓦青黑青黑,这四极观有四殿,而在左右二殿,前后二殿,而在那前殿当中,直接就可看见一口大钟。
大钟古朴,铜纹厚重,那两侧有耳形饰,上面还捆着几道红绫罗。
这是一口青耳钟。
李辟尘在一侧注视着这口钟,刚要过去,却又止步,因为那道童已经过去,拿着钟锤砸上了那口大钟。
“当——!”
与最初自己在城前听见的不同,这一道钟声,当中包含着的并不悠扬,而是满满的疲惫,以及难以言说的厚重。
仿若是一个背负千山万水前行的老人,这钟,已经迟暮了。
一百零八声,对应一十二月,二十四节,七十二候
但道童撞得很吃力,因为这大钟有些大,而那钟锤也大,而他很小。
于是打了二十七下,他就不打了,这也有个说法,是起三清,落四御,是紧七慢八平十二。
三清,在此方岁月中,自然是修行的三清之气。
四御,在此方岁月中,自然是天上那四颗大星。
若是按照这种打法,应该打八十一下,但道童真的没有力气了,于是二十七下打完,他就坐了下来,微微喘息。
而就在此时,那道童的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影子。
一尊满头白发的灵。
是灵,不是神灵。
他的身影虚幻,此时目光之中满是柔和,那手掌轻轻覆在道童儿的脑袋上,摸过那簪子,而那道童儿迷糊的抬起头来,正巧一道清风吹过。
于是他又低下了头,心道原来是风在拂过。
岁月之中静悄悄,道童坐在左,钟灵坐在右。
一小一大,一人一灵,就这么互相坐在一起,那道童儿把手腕托起,扶着下巴,那钟灵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笑着眯着眼睛。
他身上的法与香火极其黯淡,那是还不曾化作神灵,仅仅成了灵的模样,如今就要消散了。
李辟尘可以感觉到他的不愿意,但这当中,又有一些释然。
钟灵此时看着远方,那目光遥遥,没有注意到李辟尘的气息,只是开口,喃喃自语。
【一百年了.....钟不曾停止过,四百响,二百八十响,一百零八响,八十一响.....啊,最后变成了二十七响.......】
【真想......再听一次四百响啊.......】
他身上的存续香火萦绕,那当中,有一道丝线,顺着他身上的气息,开始向着山上流去。
百余年积累的香火,开始灌注入山上新的钟身当中,而他也即将散去。
一口百年的老钟,只有一位十岁的道童相伴,一老一小,在这无人的四极观中,将要走完最后的路程。
道童在发呆,而清风吹过,恍然不知道身边坐着一位老人,一直伴着他。
灵,就和器物诞生了魂是一样的,没有香火的支撑,他们也会老去,和人一般,最后化作尘土,彻底消散,而灵崩,则器崩。
李辟尘抬起头,看见那道气数摇摇转入长宕山,心中思量起东方朔的话语,道如果那主柱真人真的有神通法力,那自然是能够知道,这钟灵的存在的。
但现在,用这钟灵百年的法力,去蕴养一个新的魂,这与强取豪夺又有什么不同呢。
李辟尘摇摇头,此时看着那口青耳钟,那步伐一踏,走了过去,在那道童身前站定。
“小道爷,贫道可否敲一敲这钟?”
李辟尘笑着开口,而那道童儿自然应允,于是李辟尘拿住了那钟锤,此时边上的钟灵不解的看着李辟尘,不知道他要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