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确实可笑,在世人看来,空明刺杀小万历最大的嫌疑人是景王。
徐阶和夺嫡之争八杆子打不到一处,他已是位极人臣,以明朝文官的牛比,好好儿的阁老当着不好吗,干嘛要找人去杀裕王府世子?
空明攀咬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已经够荒谬的,现在更扯到徐阶头上,更是要笑掉人大牙。
徐藩:“父亲大人,凶犯不过是一条疯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也不必放在心上。”这种事情,解释都不用解释,置之不理就是了。
徐阶却缓缓道:“空明攀咬老夫为此案的幕后主使,厂卫那边已经将供状递上去进呈御览了。东厂提督陈洪和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忠在相关卷宗上做了批示,要将此案做成铁案。”
“啊,可真?”周楠和徐藩都大吃一惊,同时叫出声来。
自己染供状已经递上去了,那就是说厂卫已经将证据做齐,审讯已经接触,得出徐阶就是主犯,开始走天子裁决这最后一道程序了。
而且,厂卫两大首领联手,能量何其之大,即便是徐阶也招架不住。
徐阶缓缓点头:“这也是刚才邹云卿过来告诉来夫的,哎,万万没想到这个首辅之争牵扯这么大,有人竟欲要置老夫于死地。”
徐藩:“父亲大人,没这么严重吧?还有,空明案这么和内阁首辅之争联系在一起了?”
“这是还不明白吗?”周楠心中一动,立即将所有的关节都串在一起,彻底看明白这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暗叹:好个陈洪,果然了得。我这个便宜老丈人徐藩也真笨,枉他还是做过副省级高官的人,竟然连这点政治常识都没有。
徐阶:“子木,说说你的看法。”
周楠:“其实,空明为什么要刺杀裕王府世子,幕后主使人究竟是谁都不要紧。作为侦办此案的人员,关键是要给世人给天子给王府一个交代。这其中,给裕王一个交代最为要紧。作为受害者,王府若是对最后的结果满意了,这案就算是结了;关键是,办案人要斟酌清楚此案会给自己带了什么好处和坏处。如此大案,别的人或许都避之惟恐不及,而对陈洪来说,却是天大的机遇。”
徐藩忍不住道:“陈洪和父亲大人虽然没什么交情,但也没有什么冤仇,他至于下这样的毒手吗?还有那朱希忠,父亲和他同朝为官二十多年,也没有任何过节啊!”
周楠:“政治上的事情,讲究的是利益,和私人恩怨却没有任何关系。”
“说得好,私人恩恩怨怨和军国大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徐阶欣赏地看着周楠:“子木,你继续说下去。”
周楠:“陈洪以前本有意讨好景王,介入了皇家家务事,这可是大忌。虽然他后来投入裕王阵营,可谁也保证不了将来就不会秋后算帐,对他进行清算。为了自保,就得为王府立下大功。”
他斟酌着语气道:“如今,阁老正和高拱争内阁首辅之位。高拱是什么人,裕王的老师,将来若是裕王接位,必是百官之首。试想,如果陈洪能够借这个案子板倒阁老,使得高祭酒能够顺利入阁宰执天下,这又是何等的功劳,何等的人情?因此,空明的幕后主使人是谁,又有什么动机,对于陈洪来说毫无意义。”
“啊,原来如此,好个阉竖小人!”徐藩愤怒地捏紧了拳头,“吾誓不与这等小人甘休。”朝堂政正直君子岂能容许这种小人祸乱朝堂?”
周楠心中腹诽:“岳父大人,你还是省省吧!没错,徐阁老是头老狐狸,可他精明的基因好象就没遗传半点给你。以你老人家的智商,又能把人家陈洪怎么样?”
“阁老,云卿怎么说?”
听到孙女婿问,徐阶道:“云卿也只是听到此事之后才火速来报,他是个笃厚君子,赞画运筹不是其所长。先前和老夫商议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周楠心中略微不快:什么笃厚君子,分明就说我是个小人,正适合干这种在背后阴人,出谋划策的事情。也对,邹应龙其实也就是读书厉害点,考中进士。进了官场,做的又是言官,只懂得给人挑错骂娘。若是叫他出主意,信了他的,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楠:“阁老,方才岳父大人的话说得对,朝堂君子难道就看着宦官当权,指鹿为马?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发动清流言官,为徐相喊冤,要求天子把案子移交到刑部重审。”
徐藩听完,眼睛大亮:“父亲大人,这案子明显是陈洪和朱希忠无中生有,迫害忠良。中官乱政,肆意插手外朝事务可说是坏了朝堂的规矩,只要案子交去刑部,甚至三法司会审。陈贼就不能一手遮天,他们陷害父亲的阴谋就暴露了。儿子觉得,此事可行,让邹云卿去办。”
“计是好计,可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只怕就算有云卿去联络,科道那边也是应者寥寥。”徐阶长叹一声。
徐藩惊道:“儿子不明白。”
徐阶:“若单是陈洪还好办,现在他和朱希忠联手,事情就麻烦了。你们当科道言官是随意上折子弹劾人的,看问题不要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