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连一个多月,陈诚与尹昌继续在汉城闲居,等着朱的病被治好,或者他一病身亡;大明来的御医当然努力的为朱治病。这些御医也都是大明出名的内科圣手,在京城给人看病,几乎从没有治不好的时候;可到了朝鲜,这么多名医为朱诊治,竟然就是商量不出到底朱得的是什么病,方子一连开了几个,但吃了几日就是不见好,换了方子也一样。他们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治不了,但同朱芳远或陈诚、尹昌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起初那么硬气了。
朱芳远察觉到了大明御医的变化,心中暗喜,但当时并未说什么。又过了几日,等御医向他们汇报过情形退下后,朱芳远转过头对陈诚说道:“陈院使,你也看到了,就算是上国御医,一连救治了一个多月,也没能治好世子的病,反而又更重了些。寡人心里十分不好受。”
“殿下暂且放宽心,世子吉人自有天相,必定是能病好的。”陈诚劝道。
“我也愿意如此,只是人命皆是天定,岂是人力所能挽回?”朱芳远忍不住带上了哭腔说道。陈诚连忙相劝。
朱芳远又说了几句话,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同陈诚说道:“若他仅是寡人之子,这样一直病歪歪的倒也没什么;可他还是我朝鲜世子,一直缠绵病榻,可不是好事。尤其他现今并无子嗣,寡人又已经年过五旬,这段日子因忧心世子之病情更加憔悴,若是他一直不见好,我再忽然病倒了,何人能够主持我朝鲜的朝政?若是被权臣夺取了权力,如何是好?”
“殿下无忧,世子岂会一直缠绵病榻?殿下的身子也十分康健,不会如此。何况,即使由大臣辅政殿下也不必担心。殿下乃是陛下亲自册封之朝鲜国君,陛下必定不会准许朝鲜发生动荡。”陈诚又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做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何况即使陛下会为我家主持公道,但若是权臣将朝政搞得一团糟,也是我家受损。所以,”朱芳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寡人意图向陛下请旨,更易世子。”
“这。”陈诚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顿了顿才说道:“殿下,此事还请三思。”
“寡人已经思量过了,也与亲信大臣商议过,为了朝鲜安定,只能如此了。”朱芳远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缓慢说道。
陈诚又劝了几句,朱芳远执意要上奏陛下更易世子,陈诚也只能停下劝说,说道:“请殿下拟写上奏陛下的奏折,臣与尹副使与殿下派出的使者一起返回京城上奏陛下。臣与尹副使会将世子的情形如实向陛下奏报。”
“怎么,二位天使都要返回京城不成?”朱芳远略有些惊讶的问道。若说平时大明天使来到朝鲜自然不会逗留这么长时间,可如今朱生着重病,他们主要是来送御医给朱治病的,不说等到朱完全病好,起码得等到好转或病死才能回去。在他看来,由尹昌同他的大臣一起返回京城,留陈诚在朝鲜最好。虽然尹昌在来到汉城的头一日就得罪了他,但他已经详细打听过了,尹昌虽然嘴上不留德,但本质上还是一个诚实君子,返回京城定然会实话实说,将朱仍然卧病在床大明御医也束手无策的情形完全说出来;陈诚却已经是老官僚了,未必会实话实说。
“殿下,下官与尹副使此来京城,是为送御医为世子治病而来;下官与尹副使等人也不懂医术,留在汉城也无益。而且下官等人从京城赶来汉城前,陛下也有旁的差使吩咐下官等人去辽东。本来一个月之前臣就应当去辽东,留尹副使在汉城等待世子病好,但不想尹副使与殿下,所以下官又在汉城多停留了几日。既然殿下要派人出使京城奏报更易世子之事,臣就与尹副使一起返回京城。自然,这次返回要走陆路,路过辽东。”陈诚回答。
“原来如此。”听到陈诚说他们还有别的差事去辽东,朱芳远顿时释然了,笑道:“既然陈院使还有旁的差事,寡人也不便多留院使。只是好歹要再留几日,让寡人能够为陈院使在临别前宴饮践行;寡人向陛下上奏的奏折,也要多多斟酌。”
陈诚当然不会拒绝,就这样说定。第二日中午朱芳远设宴招待了陈诚与尹昌,二人又歇了几日,待朱芳远的奏折写好后,与再次出使大明的沈温一道离开汉城,走陆路前往辽东。
朱芳远挑了十几匹高大健壮的马匹让他们带回去,送给大明皇帝陛下。不仅如此,他还命三子朱代替他送行,送出汉城北门才返回。见此情形,就算再不通世事的人,也明白朱芳远选择的下任世子就是朱了。尹昌当时面露讥讽之色,但没有说什么,与朝鲜送行之人告别。
他们这一行人在路上快马加鞭走几日,就到了朝鲜与大明辽东的分界线鸭绿江畔。对面的辽东都司早已派了人来接,陈诚、尹昌与沈温告别送行的义州府府尹等人,坐上船只,离开了朝鲜。
沈温不惯于坐船,上了船与陈诚、尹昌寒暄几句就进了船舱休息。陈诚与尹昌二人站在船尾,望着南面逐渐消失的朝鲜官员,看着朝鲜的土地,尹昌忍不住讥讽地说道:“院副,我实在是想不到,朝鲜国君竟然这样心急,这样着急改立旁人为世子。若是现下的世子知晓了,也不知他会作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