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此刻有人能猜出太平道四处传道,张角三兄弟心怀叵测的话,也不足为奇,毕竟一方面不说太平道早有叛乱前科,另一方面太平道能传道如此迅速,与其背后那些支持的世家豪族不无关系,恐怕也就是不知内情的人才猜不出而已。
但是,如今却有人能猜出五斗米教有为祸大汉之心,这却是令人出乎意料,毕竟除了益州巴蜀之地外,恐怕其他地方对张道陵留下的这一脉道教支脉可能根本不会在意。伏泉却是没想到甘宁竟然能看出五斗米教“用心传道”的深意,真是令人吃惊,害得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又遇到一个穿越在甘宁身上的穿越者一样。
而徐晃、史阿、于忠三人惊讶却不是如此,他们惊讶的是怎么会把这五斗米贼,例如张修等人,比喻为李广、张伯路那样的人,毕竟那两人虽然也是巫妖贼之流,但是与五斗米贼却是应该相差甚远才是。
当然了,甘宁所言李广者,却不是那“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李广,此李广非彼李广,彼李广乃是西汉名将飞将军,而此李广则是光武帝时在皖地作乱的一个“妖巫”。建武十七年,此李广自称“南岳太师”,聚会党徒,造反作乱,他死后,他的弟子接着作乱,直到建武十九年才被彻底平定。
至于张伯路,却是安帝年间的一个“海贼”,在永初三年寇略沿海诸郡,后被法雄击破,张伯路投降,次年,他与三百余人又自称“使者”,降而复叛,再次作乱,直到永初五年才被彻底平定。
换句话说,李广、张伯路这两人都是以迷信之名,蛊惑愚民百姓犯上作乱的大妖道、大贼人,在徐晃、史阿、于忠三人眼里如何能与这五斗米教扯上牵连?
甘宁目光在徐晃几人脸上流转,他似乎也有所预见,应是猜出几人想法,不过在他眼光观察伏泉时,却是脸色一变,一脸怪异起来,因为伏泉连连点头,对他所言好像是赞许异常,这不由得不让他奇怪,莫非这巴郡太守比他还有眼光远见吗?竟然也能猜出这五斗米贼的深意不成?
不过,见徐晃几人目光也在注视自己,来不及多想,对于他们的疑惑,甘宁也要解释一番才行,只听他拿起案几上的药酒饮完一杯后,才正声道:“诸位并非蜀人,不知五斗米贼其中深浅,宁为蜀人,闯荡荆、益数年,自是晓得米贼虚实。宁适才所言并非妄语,敢问诸君,若宁言道李广、张伯路与张修一脉相承,不知诸君以为然否?”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细细思索,很快徐晃、史阿面露恍然之色,他们久历官场,有些事情已经点播,便可以举一反三了。而伏泉此时也已明了这甘宁如何会说五斗米贼他日必会生祸事作乱的原因。随后伏泉对甘宁拍手大赞道:“未想汝年小小年纪,胆大有谋略也就罢了,竟还看得这般透彻,李广、张伯路、张修三人却真是一脉相承,孤断言数年之内五斗米贼必生祸端。”
有人能快速明白甘宁之言,有人却不能,比如那沉迷医术一道的于忠,虽然厌恶五斗米教,却是想不明白伏泉和甘宁为何会有此言。他越想就越不明白,越想就越发不解,随即疑惑文道:“李广、张伯路、张修,一人为妖巫,一人为海贼,而另一人却为五斗米教之首领。三人各不同属,怎可有言一脉相承?若说李广、张修一脉相承倒也罢了,然那张伯路却为海贼,如何会与李广、张修一脉相承呢?”
李广是妖巫,张修号为“五斗米师”,也算是妖巫一流了,说这两人有渊源,倒也有些历史缘故,可是那张伯路却是个海贼,如何和李广、张修扯上关系?
其实这里面也是有缘由的,其实妖巫就是巫,巫在先秦时地位很高,此后逐渐下降,到了汉朝,已与百工、商贾一起被排除出了“良家”之列,沦为不齿於“齐民”的卑贱之人。虽然如此,巫在民间的影响仍然很大,就说这益州,伏泉一路从巴郡到蜀郡的路上,沿路行经之诸郡县,所见之淫祠也不少,即使当年张道陵入蜀驱除了不少为害的淫祠,让正一威盟道,即所谓的天使道在蜀地生根,之后以交五斗米而广纳信徒,可是依旧有不少当时为害少或者没有过分迫害百姓的淫祠留下或者躲避了五斗米教的驱除,在一些郡县的小地方苟延残存。
这些淫祠便都是由巫在主持的,所以身为大巫师的李广能“妖言惑众”,聚集党徒,反叛朝廷,作乱地方,并且能和中央朝廷对抗数年,才最终被平定。
而既然李广是正正经经的蛊惑愚民的妖巫之流,但为什么说张修这个“五斗米师”也算是妖巫一流呢?这里面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关键就在于五斗米教身为道教一支,一直在进行所谓的“广为传道”,招收信徒,扩充实力。
所谓“广为传道”,可以这样说,两汉之时的巫其实就是道教的源起,这个时候的巫和原始的道徒是很难区分的。比如那位“五斗米师”张修,传的是道教之经典老子《五千文》,然而他拜的却是“中黄太一”。
老子《五千文》即是后世所称的《道德经》,当年张道陵背井离乡,来到了民风纯厚、山川秀丽的蜀地,入居鹤鸣山修炼,以求长生之道。张道陵本博通五经,又熟知盛行于世的黄老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