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确乱成一团,没人理会那辽左的事了,更休说一个参政官被内阉痛殴之事。
那袁可望当真是打落牙齿吞肚里,便是巡抚张大人如今注意力也叫京中引了过去。
众所周知,皇太后是东宫的“保护伞”,是太子最坚定的支持者,若非皇太后极力阻止,恐东宫就非太子了。如今国本虽定,但皇太后的突然驾崩,再结合之前太子妃郭氏死后月余不得出殡,以及郑贵妃使人巫蛊之术害东宫的传言,让人不得不警惕没有了太后压制的皇帝,是否又要作妖。
魏公公这边心知肚明,知道朝堂上下如今因了太后驾崩事根本理会不得自己,所以太后的死对他是大大滴好事,但身为臣子,身为近侍,身为太后实质上的孙女婿,公公不能不对老人家的去世表达悲痛心情及一定的关切。
所以,公公特意上了题本,向皇爷送上私人敬献五万两表示最诚挚的慰问,同时委婉的说了一下自己从宽奠回义州时误入朝鲜境内的事。
另外,想着自己正职是内官监丞、提督海事太监、江南镇守太监,但尚有个东厂临时太监的兼职,所以在忙于本职工作的同时,也要对挂职的单位有所交待,因而私人密信李永贞,叫他寻一寻那个胆敢当众对皇帝大不敬的缪昌期的麻烦。
缪昌期这人如今虽是小角色,可将来在东林党的交椅很高,乃是掌管机密军师,谓天机星智多星左谕德缪昌期也,另一个掌管机密军师则是天闲星入云龙左都御史高攀龙是也。
按二叔《东林点将录》的位子,缪昌期可是四把交椅。
扫黑除恶,从小打起。
皇爷大人大量,不把你个小臣当回事,可公公这人最是恩怨分明,如何能容人在背后嚼他和皇爷的舌根子呢,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
得了魏公公秘令,李永贞便把提调黑旗箭队的崔应元叫了过来,吩咐一番后那崔应元便领命去了。
过得两日,缪昌期与同僚党人数人在那源鑫居狎妓把玩男色,喝得醉熏熏回家路上便遭几个泼皮拦路,继而就被饱揍一顿,当场叫打落了一颗门牙,其后行凶者一哄而散。
缪乃翰林院庶吉士,将来有望入阁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脚下叫人打了还了得!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立即展开调查,可查来查去却是一无头绪。最后东厂和锦衣卫也参与进来,厂卫果然得力,不消二日便将凶手找了出来,经审问得知却是醉酒闹事。
按律判了为首之人赔了缪医药费,又坐监一年。
对此结果,缪昌期固是不服也无可奈何,大明律令如此,他只是落了颗门牙,又未曾叫人打死打伤,还能如何个判法。只可怜以东林新一代翘楚自豪的缪大人从此以后,说话都漏风,当真是威风全无。
这也是桩小事,且得了秉公处置,只在极小圈子内引起公愤,倒不曾闹的满城风雨,况正值太后丧期。最近京中最忙的除了礼部和内阁外,就属皇帝一家了。
太后驾崩按礼制为帝王丧礼,因而做为儿子的万历按制本服缌麻三月,皇后服皆用细布,宗室皆素服、吉带,大长公主以下亦素服,并常服入内,就次易服,三日而除。诏以“保祐冲人,加服为小功,五日而除。”
百官朝晡临三日,内外命妇朝临三日。数日后,礼部上尊谥曰“孝定贞纯钦仁端肃弼天祚圣皇后”,合葬昭陵,别祀崇先殿。
除了当事人和皇亲宗室外,其他人的注意力却似乎并不集中在太后驾崩这事上,而是紧盯着那位哭红了眼睛的福王身上。
据说,福王在知祖母驾崩后如丧魂魄,与左右言道:“孤留不得了。”
他确是留不得了。
太后丧礼一结束,东林党人、礼部右侍郎孙慎行便代表礼部,上疏奏请有关福王就藩的事宜。
这是一个信号,也是一个前锋。
刚刚从丧母之痛中恢复过来的万历看了孙慎行的上疏,坐在御案前沉默良久,终是命司礼监拟旨,命福王下月一号归藩洛阳。
稍后,又取内侍呈递的魏良臣题本来看,扫了一眼后很是不高兴,嘟囔一语:“看来倒是藏了不少钱。”
稍后,却将题本命入文书房,于其中朝鲜事不曾批示。
贵妃那边因为身孕,所以太后丧礼期间万历怜她,不曾要她多动,一些场合能不出面就不出面。只是听了丈夫下旨叫福王下月一号就归藩,贵妃却是怎么也坐不住了。她肚中有孕不足三月,尚未显怀,但为了能让丈夫稍作通融,还是故意捧着肚子来到乾清宫,见了丈夫之后顿时眼眶一红,落下眼泪,哀求改期。
“爱妃不在殿中养身体,到这边来做什么。”
万历眉头微皱,尔后摇了摇头,叹道:“如今朕也没有理由再留常洵了,旨意已下,依你改期,有何面目对外廷群臣?”
“陛下就是要我母子分离。”郑贵妃泪水在眶中直打转。
“常洵离了京,不还有小的么。”万历一瘸一拐来到贵妃面前,抬手轻抚贵妃肚子,柔声道:“待小家伙生出来后,你我便每天逗孩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