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岱如果冥顽不灵,魏公公不介意让他父子团聚。
团团圆圆这种事,向来都是叫人津津乐道的。
不远处的那个女真村寨里,金州卫的官兵正挨家挨户搜捕着,约摸一百多女真人被官兵们从寨子中押了出来。随后有十多名官兵摸出火折子点燃了那些堆在房顶的茅草,很快就浓烟四起。
寨子北侧有个不大的鱼塘,塘边满是血迹,十多个持武器袭杀官兵的女真人被击毙后扔在里面。
魏公公在马上扫视了眼,发现金州卫的那帮人军纪还算严明,对军令的执行还算到位后,便不再去看,扬手挥鞭,纵马向前奔去。
………….
永奠堡守将达尔岱是建州五大臣之一的安费扬古长子,其阿玛和八阿哥惨死于明人使者之手,汗王却不替他们报仇,反而将那个杀害八阿哥和阿玛的明人使者当贵使接待,这自然让达尔岱和其弟弟阿尔岱、硕尔辉十分愤怒。
他们策划了对明人使者的刺杀,但行动尚未开始就被和其父同为五大臣的扈尔汉阻止,随即被投入大牢,直到明人使者离开黑图阿拉他们兄弟三人才被放出。
汗王并没有召见他们,而是让达尔岱到宽甸的永奠堡驻守。阿尔岱和硕尔辉则仍在旗中效命。
临行前,安费扬古生前的好友费英东来送这个侄子,他告诉达尔岱汗王不是不想给他的阿玛报仇,只是时机未到。如果这个时候起兵抗明,对建州及女真族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明国强大,地域宽广,甲兵百万,人丁上亿,而我建州只带甲数万,人丁数十万,偏处辽东一隅,若因一时之义愤起兵,势必受明国重创。唯有励精图治,聚合我族,待时机合我,方能揭竿而起…自古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
“我知汗王苦衷,只是阿牟其可知,何时才是替我阿玛复仇之时?”
“今明国朝廷动荡,皇帝不问政事,百官只知政斗,其政事日益腐败……放心吧,用不了几年,汗王和我一定会为你阿玛报仇的!”
“若有那日,还请阿牟其上奏汗王,将那明人使者交我兄弟千刀万剐!”
“…….”
在费英东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达尔岱终是消了对汗王的怨恨,带着一腔对明人的怨恨来到永奠堡。这两年,他始终得不到汗王起兵反明的音讯,只能将内心阿玛的血海深仇发泄到了那些汉人身上,不仅肆意虐待,更随意打杀。短短两年多时间,死于其手的汉人不下百人。
以致于其余诸堡的汉民只要听说要往永奠干活,都要提前和自己的妻儿告别,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活着回来。
达尔岱是在申时接到有明军来袭的消息,当时他并不相信,因为他没有接到小奠守军的通知。但很快,派出去的探马在几里地外发现了大举来袭的明军。
“明军有多少人?”
“约摸千余人,骑兵只百多人。”
一听明军只有这么点人,达尔岱立时松了口气,并且迅速判定来袭的明军是义州那边过来的。
“大人,明军的骑兵不多,请大人下令,让我带儿郎们去敲他们一下!”佐领德安布主动请战,想带兵给明军一个下马威。
达尔岱却没有同意,虽然来袭的明军并不多,他对明人也恨之入骨,但骨子里他对明军却又是畏惧的。
这个畏惧来自于上百年来明军对女真各部的不断打击,来自于女真一族险些被明军灭族;来自于在建州上下的内心,他们只是明人的附属。
达尔岱选择凭堡坚守,并同时向宽甸派出快马。
这个决定是明智的,因为高大的永奠堡墙不是那么好攻克的。只要能够守住,宽奠的援军就会赶到,到时师疲力竭的明军只有挨打的份。
魏公公也认为永奠堡的守将会选择坚守不出,这个自信同样源于明军对建州的强势。
哪怕奴尔哈赤公然建国称汗造反,他对明朝及明军的畏惧也是在骨子里的。直到萨尔浒之后,奴尔哈赤和他的将领们才真正建立了对明军的作战信心。
或者说,他们发现原来现在的明朝不过是只纸老虎。
魏公公有点替达尔岱可惜,如果他能勇敢一点,带领堡内的女真骑兵主动发起进攻,很有可能会给立足未稳的大明皇军予以杀伤,挫败皇军的士气。
然而,对方没有这样做。
高大的堡墙的确是守卫心理的最大屏障,可是这些堡墙在魏公公眼里,却不过是儿戏般的存在。
皇军的爆破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这次带来的火药份量也很足。
不忍无谓伤亡的魏公公给了达尔岱机会。
奉命去劝降的费古伦真是硬着头皮来到墙外的,站立的位置是堡内旗兵弓箭射不到的地方,之后扬声向堡内喊话。
“费古伦,你这贪生怕死的小人,你堂堂女真汉子,怎么能替汉人做狗呢!”达尔岱恨恨的望着费古伦及其身后的明军人马,他很清楚明军既能杀到这里,长奠和小奠肯定是失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