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的信中并没有明说什么,只有一个日期。
那日,是殿下的吐珠日,良臣对此印象深刻。
太极生八卦,八卦归太极。
吐珠那日,正是孽起之时!
不用掐指算,良臣便知他这爹是做定了。而驸马爷则是喜当爹,因为殿下吐珠那日,驸马正在国子监省学,没空接那龙珠。
自个当爹了,良臣这心情当真是无比复杂。
要说他虽是两世为人,可年岁加一块也不过四十多,前世莫说当爹,连老婆都没有,这辈子才过二十就突然当了爹,一时半会还真是无法接受。
此也是人之常情,一是毕竟年少,于做父亲无有思想准备,更确切说,尚无这份责任感。
二来则是他不曾陪着寿宁,亲眼见着她肚子一天天变大,不能充分体会自己的子嗣诞生过程,自是缺了些许情感。
不过,这份复杂也短暂的很。
很快,良臣就接受了自己已经做了父亲,有了儿子的事实,只是,却生了一丝不安。
不安,乃是心头的紧张。
毕竟,这件事暴露不得。
若在民间,便是通奸之罪,要沉猪笼的。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前脚他魏公公布局逼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秀芝姐,后脚,却自个成了那“奸夫”。
暗自感慨一番,良臣将信纸送至烛火点着烧了。
陈默在边上见着,一脸平静,不曾流露半点疑惑。
“殿下和驸马爷喜得贵子,咱家在京时多得殿下提携照顾,债券之事也全赖殿下主持,此番殿下得子乃是大喜之事,咱家得送上厚礼才行。”
良臣说这番话时,心中其实是苦涩的,自家的骨肉却要养在他人府上,且无法相认,他内心自是痛苦。这便是血脉连心了,即便都不曾见过儿子,远在千里之外的良臣心头却有了牵挂。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母子送上一份大礼。良臣问陈默现办事处还有多少余钱。
陈默给他算了账。
海事债券发行之后,共售出八十四份,以一千两一份计,便是八十四万两。这可是笔巨款,然而开销也很大。
最大的一笔开销正是魏公公他姘头寿宁的“回扣”,按当初他和寿宁的约定四六开,寿宁一个人就分走了三十五两,余下四十九万两才是他魏公公的盘子。
这样算起来,寿宁可是无本取利,空手套了肥猪。
但话反过来假,没有人寿宁以公主殿下的身份替他魏良臣销售债券,还把她爹和她娘的大皮扯出来,他魏良臣也不可能把债券卖这么多份出去。且主要VIP客户都是皇亲国戚。
说白了,寿宁为了他这个姘头,可是把自家的亲戚们全拉进坑,发展成下线了。不然,单他魏公公一个劳什子海事太监,公主、王爷、侯爷、驸马们能理会么。
能得四十九万两,他魏良臣捂嘴偷着笑吧。
可是,良臣笑不出来。
陈默的账列的很明白,年前奉他魏公公命,调拨了二十万两南下供海事特区建设和皇家海军发饷用。另外,无锡事变时,为了安抚皇亲国戚们,寿宁又提前付息一次,这一付就是十一万多,如此一来,账上就剩十八万两。中途,良臣又三次向宫中献银,虽说数目不大,且还是以“缴获”为主,可账上仍就开出去三万多两。另外就是给金忠、张诚二人各献了七千余两,给李永贞那边拨了三千两。
最后一笔大头就是皇帝的“借款”,一借就是十万两。当时良臣是想让寿宁帮他垫的,可寿宁挺着个大肚子,没见着相好的过来看她,反而让她垫钱,心里哪乐意,最后还是办事处账上拿的钱。
一笔笔算下来,办事处账上就余不到四万两。而办事处这边也养着上百号人,包括护卫、讯兵、打探京中大小衙门的“杂差”费用,房租,吃喝拉撒,每月都要开出去小三千两,还不提逢年过节往司礼监各大珰的孝敬。
这也是说,所有的账盘完,魏公公不但没挣到钱,还担了八十万两的债务。幸亏他在江北敲诈借了一笔,要不然,压根没法维持。
“这样好了,你且提一万两以咱家的名义送到公主府,权当咱家贺殿下和驸马爷了。”
再穷不能穷老婆孩子,良臣硬着头皮吩咐陈默。想了想,又叫陈默往东宫和福王那里各送五千两,便说是江南镇守魏公公补的正旦孝敬。
他原是想回信给寿宁,给自家儿子起个名字的,但想儿子如今不姓魏,姓冉,哪由得着他这亲生父亲取名,还是不要让寿宁为难了。
给东宫和福王送礼,倒不是良臣想要两面下注,纯属前阵忙过头,把这大事给忘了。
宫中大珰历年以来,往东宫送礼是规矩。礼多礼少不打紧,打紧的是送还是不送。今年因为福王尚未归藩,所以都得多备一份。
要还是先前的提督海事太监,良臣也可以不送,但既然人老子升他做江南镇守,那他就破费一些给人两儿子意思下。
礼多不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