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王,杨镐这个人比李成梁还要狡猾,当年汗王要领兵替朝廷打倭人,就是那杨镐从中作耿,此事才不得成。此人在朝鲜讳败为胜,叫朝廷给罢了十年,如今突然起复,正是求功之时,奴才担心汗王若去沈阳,杨镐会对汗王不利。”
奴尔哈赤从黑扯木回黑图阿拉当天,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汉就来劝他不要去沈阳了。扈尔汉乃是奴尔哈赤养子,世居雅尔古寨,随其父归顺建州,每战必为前锋,多有战功。
奴尔哈赤此时十分疲倦,一来毕竟上了岁数,匆匆至黑扯木归来,难免耗了精神。二来则是舒尔哈齐叫李如柏擒去,让他心中不安,怀疑李成梁是不是对他又起了疑心。
“杨镐是钦差,我乃龙虎将军,岂能不受召?”去沈阳这件事,奴尔哈赤没有选择。杨镐不比李成梁,他是皇帝派来的钦差,若他奴尔哈赤不去,可就是对皇帝的不敬。
扈尔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汗王若执意要去,那还请汗王将家里安排一下。”
炕上的奴尔哈赤闻言,不由抬头看了眼扈尔汉,然后微微点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奴才告退!”
扈尔汉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待扈尔汉走后,奴尔哈赤唤来十六岁的亲卫图尔格,叫他去将广略贝勒禇英召来。图尔格是额亦都的第八子,奴尔哈赤很是喜欢他,十二岁就将他带在身边,如今已是成年,长的十分英武。
图尔格找到禇英时,禇英正和一母同胞的二弟代善说三叔舒尔哈齐的事,闻父汗有召,忙赶到汗宫大衙门。
汗宫大衙门是几年前才修建完成的,在此之前奴尔哈赤一直住在三里多外的旧老城。建州日常事务处置都是在汗宫大衙门,大衙门后面则是萨满神堂和奴尔哈赤居住的汗王宫。
禇英来时,奴尔哈赤正闭着眼睛躺在泥炕上,屋内摆设极其简单,只两把椅子,连个桌子都没有。炕上铺着厚厚的皮毛,但禇英知道阿玛对这些皮毛一直都不喜欢。他生平最喜欢的还是那张送给李成梁的白虎皮。
因为阿玛好像睡着了,所以禇英不敢上前叫醒,便默默的站在那里。屋外,图尔格和几个侍卫按刀伺立着。
约摸过了有半柱香时间,奴尔哈赤睁开了眼睛,见禇英一直在那站着,便和声道:“坐着吧。”
禇英依言坐下,关切的看着阿玛,担心道:“阿玛身子可是累了?”
“不是身子,是心里累了。”努尔哈赤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和衣坐了起来。
“你三叔的事,我既伤心又气恼,心里总觉得不痛快。四个兄弟中,我最看重他,不想他竟狼子野心,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不过,他倒给我提了个醒,我今年五十岁了,胡子都花白了,按汉人的规矩早就应该要立个太子了。要是我早些立太子,有了传位的人,你三叔想必也不会胡思乱想了。”
“阿玛,三叔是不甘心久居人下的,以他的性子,迟早会闹出事来。儿子以为三叔是自取其祸,阿玛不必自责!”禇英说话时,心里却激动着,因为阿玛如果要立太子,除了他还会是别人么。..
果然,奴尔哈赤随后说道:“阿玛年纪大了,这太子就立了你吧。我去沈阳后,国政由你帮我处理,噢,你那正白旗主就要做了,改由你八弟洪太主继任。代善照旧掌管红旗,莽古尔泰领黄旗。至于蓝旗那边,”说到这,奴尔哈赤顿了顿,竟说蓝旗交给阿敏领。
“阿敏?”
禇英心里“咯噔”一下,三叔都叛了,怎的阿玛还要将蓝旗交给阿敏呢。但他不敢质疑父汗的决定,大声道:“儿臣知道了!”
“做了太子,就要好好做。你是大阿哥,要爱下面的兄弟们,额亦都、费扬古、扈尔汉他们这些叔叔们,你也要尊重。总之,好好干,不要让阿玛我失望,知道吗?”奴尔哈赤对禇英是寄予厚望的。
“阿玛放心,我也不是几岁的孩子了,知道轻重的。”褚英心里大喜,脸上却极为恭敬。
“这次你三叔的事动静不小,你八弟和费扬古他们也没个消息过来,我不知道明朝那里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去一趟沈阳,杨镐也好,李成梁也好,我都要让他们放心。他们放心了,朝廷就放心,眼下我们建州还经不起明朝的怒火。”
努尔哈赤从炕上下来,走到禇英面前,慈爱的看着他:“你和代善是一母同胞,你额娘走时要我好好看顾你们。这么多年,我一直忙于征战,实在是顾不得你们,现在你们都大了,阿玛也老了,以后我们建州就交给你们了。”
“阿玛…”禇英的鼻子有点酸。
“行了,行了,在阿玛面前这么婆婆妈妈做什么,你去和代善他们说这件事吧。阿玛再歇会,就动身去沈阳。”
“是,阿玛。”
奴尔哈赤目送着褚英退下,坐到炕上继续闭目想着去沈阳的事,大妃阿巴亥轻轻的来到他的身边,摸着他的手道:“汗王回来怎么不到我那去。”
“这不你自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