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沉吟片刻,皱眉道:“二伯,您只是户部使,在三司衙门里并不分管钱粮度支,这件事跟你干系不大吧。”
林伯年拍着大腿道:“可不是么?我这个户部使,虽然也是三司副使之一,但我只掌天下户口、赋税之籍、榷酒、工作、衣储之事,并不管钱粮度支进出之事。大伙儿都明白这一点,可是你那位老师可不管。一古脑儿连我也给参了。说什么,我这户部使没有做好本分,赋税之籍管理混乱,导致财税漏收云云。总之,就说我根本不称职,不配当这个户部使。说我们整个三司使衙门都是庸碌渎职。说的话可难听了。简直要气死我了。今日要不是吕相给打了圆场,怕是要糟糕。但即便如此,事情也远远没有了结,你那老师是出了名的咬住不放的,后面必定还会咬我。我都快愁死了。你说说,我本来还说,你是他的学生,咱们林家该和严正肃和方敦孺站在一处,以后在朝廷中也好有个相互的照应。这可倒好,六亲不认,就这么咬起我来了。”
林觉皱眉不语,心里也有些别扭。老师和严正肃都是刚正之人,或许只是对事不对人。但这种做事的办法明显是欠妥的。林伯年是自己的二伯,就算三司衙门查出了问题,那也该是分化解决。打击一批拉拢一批分化一批,这才是做事的办法。这两位倒好,直接一杆子打倒一船人,根本不留余地。虽然这也没错,但其实这么做是很不好的。这样做直接便将他们自己推向了众人的对立面。对他们后续要做的事情其实也是不利的。
林觉对政治和官场并不太熟悉,但他肚子里的书读了不少,见识并不比这年代的人尖们差。毕竟在地球上的那个社会,人活一世可抵百世。知识信息思想大爆炸的后世地球,人所接受和学习到的东西跟这个年代的人无可比拟。看多了书本杂志,电影电视网络,对于官场和政治的一些手段的了解绝对不比严正肃方敦孺差。
在现在这个官场规则下,其实并不适合孤立自己。林觉一向认为,读过的那些史书上的那些清官固然是刚正不阿名垂千古,但他们大多数人在当世的社会都是被排斥和孤立的,这或许便是他们过于自我,过于理想化的做事方式。不能说他们是错的,只是这种极端的处置方式反而会让他们失败。于人而言或许有清名留世,于事而言却是不妥的。
“林觉,二伯呢想请你帮个忙。这其实不止是二伯的事情,也是我林家的事情。你知道,我不能倒下,我一旦倒下,我林家在朝廷里可就没有一丁点的进益希望了。你是方敦孺的学生,据我所知,方敦孺对你也是极好的。你能不能去替二伯跟方敦孺说一说,要他别盯着我三司衙门不放。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给个面子。他若死咬着我们不放,我们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大伙儿闹将起来,都不好看。你夹在中间也难以做人。我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你出面说一声为好。你看呢?”林伯年沉声道。
林觉明白了,林伯年适才说有事要说,恐怕便是这件事了。他要借助自己的关系去和方敦孺讲和,希望方敦孺能高抬贵手。站在林家的角度上,林觉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不过林觉心里也有些小顾虑。
其一,方敦孺和严正肃都是那种只对事不对人的人,换言之,便是六亲不认的人。自己即便去求情,也未必能有效果。
其二,林伯年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他也没有说清楚。倘若林伯年真的有充分的被弹劾的理由,犯下很大的过错的话,自己去求情是没用的,反倒是要赶紧想办法脱罪才成。林觉可不希望林伯年犯了什么大罪最后牵连林家所有人,而目前的情形下,林伯年还是不能倒下的。
“二伯,侄儿明白了,我会去跟先生谈一谈的。不过未必会有效果,我只能尽力求肯。”
“好好好,你出面十之八九他会给你些面子的。你尽量劝他。你就说,这次他放过我,以后朝中的事情我都会帮着他。一个好汉三个帮,严正肃和方敦孺也是需要帮手的嘛。”林伯年连声道。
林觉皱眉道:“这话且不说,二伯也不能因为此事便许诺什么。您的立场代表我林家立场,做决定也需慎重。我现在反而担心的是,二伯你这么焦虑,是否因为确实三司衙门做了些不当之事?倘若只是二伯之前说的那些,我倒觉得没什么。就算追责,二伯责任也不大。二伯本就不管度支,权力也不大,就算担责也是小责。大不了上奏请罪,说明问题,朝廷也不会重罚。倘若三司衙门真的出了大问题的话,二伯跟着张钧他们捆在一起,岂非是替他们背锅了?”
林伯年怔怔无语,心想:你这小子懂的什么?你以为我不想切割?可是又如何能切割的掉?我和张钧私底下有不少勾当,张钧倒了我也会倒霉。衙门里的那些事情爆出来便是坐班房掉脑袋的事情,谁也跑不了。现在虽然严正肃还没查出来,今日弹劾也只是一些公务上的事情,所以现在得赶紧让方敦孺严正肃住手才是。
“林觉呀,这些事你且莫要管。我不是说了么?没事也能找出事来。二伯心里都有数,二伯也不是怕他们,只是闹起来给人看笑话,也怕你难做人,明白么?”
林伯年依旧拿这些话来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