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朕问你,你吃朝廷俸禄多年,深受大明国恩,你心中可能有一丝为朕、为大明着想?”
冷冽的话语从崇祯口中说出,如一柄重锤一般向着钱谦益砸来,直砸的他脸色苍白满心的惶恐。
被皇帝质疑忠心,对官员来说便等于判了死刑,以后的仕途将再无任何指望。钱谦益知道,若是接下来的应对不好的话,不仅自己的仕途止步于此,恐怕身家性命也会堪忧。虽然崇祯口口声声说只要说实话便不会怪罪,但惹怒一位君王的下场会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陛下,”钱谦益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语气哽咽着几乎泣不成声,“陛下,臣有私心,但臣对陛下的忠心不容置疑啊!”
“瞧瞧,到这个时候还说对朕有忠心,”崇祯几乎要气乐了,“钱阁老,那你倒是说说,你对朕的忠心在哪里?”
任由泪水在面颊上了流淌,钱谦益双手扶地努力的抬着头:“陛下,臣之所以同意召齐王回京,为臣的私心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为朝廷,为陛下您考虑。
眼下的局面已经十分明了,堵胤锡大军受阻九江,根本没法及时赶到南京。
浙江的叛军蠢蠢欲动,随时可能攻打江东,进而进军南京。叛军的战力强悍,便是郑芝龙经营十多年的福建兵也一触即溃,十万浙江兵更是轻易被击败。虽然说咱们还有十多万京营,江北还有五六万军队。陛下也知道,江北的军队需要防范北方不能乱动,而京营中最精锐的军队都在北伐时被齐王调走,剩下的比乌合之众强不了多少,根本不是叛军的对手。
所以,若是齐王不回,不仅江东不保,南京更有失陷的危险。而只要齐王回京,浙江叛军、江西暴军自然都能迎刃而解,大明局势又能恢复平静。”
钱谦益努力的说着齐王陈越回京的好处,崇祯却是越听越气:“钱阁老,到现在你还在装糊涂!难道你不知道叛军的背后是谁在支持?陈越若是回京,他是会为朕剿灭叛军?还是伙同叛军一起攻打南京谋朝篡位?恐怕陈越回京之时,便是我大明覆灭的时候吧!”
终于,陈越会谋朝篡位这样话第一次从崇祯嘴里说出,听得钱谦益战战兢兢,便是一旁侍候的大太监田成也听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君臣猜忌已经如此之重!
钱谦益知道能不能打动崇祯,能不能说服他就看自己接下来的话了,若是不能说服,恐怕连自己也没好下场。可是,现在的自己也没有多少选择。固然,自己可以选择明哲保身,可明哲保身的结果便是江东的士绅同样被齐王一网打尽,而叛军兵到南京之日,自己也没好下场。
一咬牙,钱谦益挺直了身躯:“陛下既然如此说,臣今日便冒死直言。
臣以为,正因为陛下您对齐王猜忌过重,防范过重,才有今日齐王之离心离德。”
崇祯闻言暴怒,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大胆!”一旁的田成见崇祯暴怒,连忙厉声冲着钱谦益呵斥道。殿内的其他太监也都怒视着钱谦益,就等着崇祯一句话便把他拿下。
“请陛下容臣说完!”话一出口,钱谦益奇迹般镇定了下来,从容不迫的向崇祯请求道。
“说!”崇祯紧咬着牙关,冷冷的崩出一个字。
“谢陛下!”钱谦益朝崇祯磕了一个头,继续道:“陛下当知,当年是谁在百万贼军之中护送陛下千里前来南京?又是谁除掉篡位的福王保住陛下的皇位?
两路满跶南侵,大明江山岌岌可危,是谁力敌满跶,为此付出了父亲的性命?
陛下,齐王父子这些年来为陛下、为大明所做的一切天下人有目皆知,在天下人的眼里,齐王父子是大明的忠臣,齐王是拯救大明力挽狂澜的英雄。
原本,陛下您视齐王为一家人,甚至把公主许给齐王,而齐王也视陛下为君父,不计荣辱一心为大明为陛下出力。
可为何现在陛下和齐王之间竟然弄到如此的境地?陛下您可曾深思?”
听钱谦益提及陈越父子为自己做的一件件事情,崇祯脸上的怒火奇迹般熄灭了,他不禁回想起当年的情形。
北京城破,当自己绝望中砍杀妻女欲上吊自尽时,是陈越冲入宫中把自己救出。
千里南奔,陈越带着数千骑兵亲自牵引顺贼的注意,陈江河则保护自己从海路南下。
闻听福王欲要篡位登基,陈越怒率部下南下讨伐,经历一系列的苦战终于杀入南京,保护自己重新登基。
芜湖之战,陈江河身亡,得知此事时自己何等的悲伤欲绝!
正如钱谦益所说,自己以前确实把陈越视作家人,视作女婿子侄,是什么时候自己对他开始猜忌起来?
可是,身为君王,制衡不是应有的手段吗?总不能把所有的权力都交于一人之手?
正是因为自己中风昏迷,才使权力无法平衡,遂使陈越做大,竟然得以异姓封王,以至于陈越生出不臣之心。
所以,自己根本没有做错!
“陛下,制衡当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