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陈默准时醒了。
舒展了撑着身体的双臂双腿,这才在床上趴实在,陈默舒爽地长出了一口气。
忽然,他感觉氛围有些不对,眼珠子转了转,朝左侧看了看,便是奇了。这,似乎不是自己之前睡的地方啊。
这是客厅,装修很不错,家具齐全,价值不菲,摆放整齐,还有花草、鱼缸,壁橱上还有不少摆件,墙上挂着几幅看不出意蕴的画。
缓缓的,陈默把头转向另一边儿……
就见一个老头儿眼带血丝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离自己面门只有三公分的距离,便吓了一跳,翻身坐了起来:“你……你干什么?”
“小家伙,睡得怎么样啊?”
老首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问道。
“还……还可以……”
陈默据实以答,又问:“老人家,你是谁?”
老首长红着眼睛恶狠狠盯着他:“我?我是老棒槌啊!”
“老棒槌?”陈默迷糊了,没见人这么说自己的。
“老子好心把你整这儿来,听了你一晚上的呼噜声,你说老子是不是老棒槌?啊?特么的!还不能让人把你弄走!”
老首长忽然咆哮起来:“龟儿子,你特么好福气啊!老子给你当了一晚上陪护!哼哼!你特么真是好福气!”
“老人家,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在这里呢?噢!朱班副呢?”
“什么朱班副?”
“就是陪护我的朱副班长啊,二期士官……”
能记着自己的班副,倒也不坏!
老首长恨得牙痒痒,却忽然转念:这娃子也是可怜,何必吓唬他呢?让他蒙在鼓里,岂不是更好玩?
想到此处,老首长将脑袋缩了回去,道:“先不管那什么朱班长了,老子问你,你一直是这么睡觉的?”
“睡觉?睡觉还能怎么睡?躺床上就睡呗!”
“我是说,你那个睡觉的姿势!谁教你的?!!!”
“哈,你是说这样啊?”陈默说着,又伏下身,四肢撑着身体,屁股高高撅起,歪过脑袋问道。
老首长没好气道:“就是这个!”
陈默道:“没人教啊,从小就这么睡的!”
老首长眯着眼睛,沉吟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体的问题?”
陈默道:“知道,体检的时候说我心率过缓,不过我们县里凑不齐征兵名额,就让我通过了……怎么了?”
心率过缓,脉搏强劲,这和给他把脉的情形一致,老首长脸色变得郑重起来:
“小娃子,你老实给我说,你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陈默有些惊惧,动了动唇,却未立刻回答。
老首长勉强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陈默认真地看了看老头儿,不知为何,竟没来由地生起一种信任来,坐在床上。
老首长寸头刚劲,两鬓雪白,国字脸透着方正和威严,这是他长期练功和戎马生涯的一种养成。
心底无私,堂堂正正。
发诸于眼,眼光就会开阔明亮。
现诸于面,面相就会红而圆润。
形诸于身,脊梁就能巍峨挺拔。
陈默在确认这个老头儿是可信的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苦着脸道:“老人家,我,我可能活不长……”
老首长问道:“这又是为什么?你的脉象虽然有些异常,但还没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啊?”
陈默黯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个老中医讲的,说我活不过二十,本来我不相信,但是……”
“但是,你现在相信了?”
“是的,虽然体检没查出大问题,但我自己知道。我的血管里有一股气,涨得浑身都疼,最近疼得越来越厉害了,和他说的很像……”
“像什么?”老首长问道。
陈默顿了顿,缓缓说着,像是自语:“血气过旺,最后撑爆血管,七窍流血而亡!”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入伍来呢?”
“老人家,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哈,我打听过了,部队看病不要钱,我这个病,恐怕也只有部队能医了。”
老首长险些被他气乐了,但看到陈默那张淳朴的脸,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而只有淡淡的悲哀。
陈默的眼睛里,有恐惧,有担忧,但更多的却是希望。
他想活下来。
可是,他能活下来么?
老首长亲自把过脉,对陈默的情况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小小年纪,经脉受损,体内至少有半甲子的内家真气横冲直撞,最后不是经脉爆裂就是脑溢血,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内家真气……老首长又是暗自长叹。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几个人知道这玩意儿?知道的,都把它当成梦寐以求的宝贝,但对陈默来说,却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要命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