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会谈很顺利,气氛很融洽。但在晚餐结束,走进书房之后,扎兹阿却再一次陷入了深思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想工作的事,而是想起了一个朋友在过去的不幸婚姻历程。
那人是个医生,医术精湛,秉性忠厚。那段时间里,曾有人将一位全身上下生满疱疹,简直没有人样的贵族小姐送到他那里诊治。
那时候,甚至连那位小姐的家人都已经放弃了治愈的希望,他们送她来不过是表明自己尽了最后一份责任罢了。而他,费了许多力气,冒了很大风险,失去了许多其他病人,终于治好了那位小姐的病。
在长期的相处之中,作为她唯一的依靠,他们彼此产生了情感。病好之后,她就嫁给了医生。
之后,是一段较为短暂的幸福生活。在那之后,她的父母见到她重新活了过来,颇为欣喜,将她接回了家。
随后,他们去各处游历,欣赏各种艺术品,参加各种宴会,这样的生活让医生陶醉不已,简直像上了天堂一样。
但一段时间之后,医生就发现自己这位妻子和数个贵族私通,其中一位更是利用地位、教养,以及某些其它方面的魅力,彻底征服了那位小姐。到了最后,在多方面的压力下,医生不得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像这种事,现在想起来,依旧让扎兹阿唏嘘不已。
“难道他看不出来最后可能会出现这种结局吗?”当时的扎兹阿是冷静残酷的,他一边安慰自己的朋友,一边却在心里认为那是合理的、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那时候,他并不认为自己身上会发生这种危险,因而也不怎么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在这几十年的生活里,他也并非独身一人。不过一般打交道的都是些女仆、厨娘之类的,符合他份和收入的对象。因为他的某些习惯,关系一般维持不了太久。在这些时候,他也偶尔会去找找几十个铜板一晚的女招待。
而现在,他和希尔莉之间的关系,和当初那位朋友的颇有些类似之处。在这一时刻,占据优势地位的是他;而一旦遭遇到极可能出现的失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会立刻中断。
从这个角度来看,想尽办法敷衍她就是了。
要不是扎兹阿不习惯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地方上,他可能就这么做了。事实上,他们之间还有一些别的关系在。
在扎兹阿担任希尔莉的家庭教师,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一个娇小可爱、打扮的很精致、经常会提出某些很奇怪问题的小姑娘。他们那时候偶尔会睡在一起,但那时候的扎兹阿是把她当做孩子,而非女人来看待。
但现在,在他们结合之后,他感觉到了某些很糟糕的可能性。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和当初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真的是同一个人吗?他有时候会这样怀疑。他们真的要生活在一起吗?以后他们会有孩子,会分别担任父亲和母亲的职务吗?
当所有这些麻烦纷至迭来的时候,他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接受她。后来,他发现是身体的本能占据了主要因素----当一个地位尊贵、装饰得体、温柔美丽的女子表示对一个男子的爱慕时,实在是让一个男子无从拒绝。
榜样…呃,扎兹阿突然想到,如果以后能获得成功,那么很多属下在这种事上恐怕也会以自己作为榜样,会去从那些被俘的、美丽的贵族女孩中选择妻子。
然后,那些女孩也会以对生活的要求来使得他们对物质享受的要求大大提高。然后…我们会在胜利之后构筑起一个新的贵族社会。
我,和我的伙伴,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奋斗,将变成我们竭力要打倒的人。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的这种极为可怕的前景,让扎兹阿颤抖了一下。他想起晚餐时那个正在和米洛聊的很开心,偶尔会低下头去,满脸通红的侍女,就觉得麻烦真的大了。
但是,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怎么能说积极准备生活的各个方面,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是错误呢?
怎么能说喜欢美,喜欢能引起心灵共鸣的艺术品是错误的呢?
怎么能说想要热闹一点,想要招待朋友来参加宴会,让大家从疲惫不堪的工作中放松一下,一起开开心是错的呢?
但所有这些,好的、正确的、无法质疑的想法汇合在一起,再混合进某些自私和贪婪、惯性和惰性,便塑造出了帝国如今那腐化堕落的贵族社会。
教师的工作区域较为窄小,因此扎兹阿对帝国上层的社交界并不太清楚。凭得到的少量信息,他能在某种程度上分析出它发展的结果。在战争停止,和平到来之后,不用一代人的时间,帝国的贵族阶层和社交界做为一个整体就开始走下坡路。社交界里流行的东西,将许多人心中积极向上的志向消磨殆尽,而让他们沉溺于脂粉堆和种种的享受之中。
这扇大门一旦打开,自己恐怕就无法再关上了。
但就要去关上它,恐怕是更糟的选择。因为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成功还是失败都很难断定…扎兹阿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