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气得狠了,也或许是陶中想教训教训那李三成,让他知道谁才是这破落水军千户的大靠山,本来在侯嘉略休息一阵之后便要进行的水军操演,直接被延迟到午饭之后才堪堪开始。
席间陶中只口不提去看水军操演之事,只是频频敬酒,侯嘉也不提起,只拣些旁的事与陶中谈笑,若不联系起李三成之事,二人倒也说得上相谈甚欢。
这样推杯换盏之下,一顿饭竟然吃了足有一个时辰,菜都换了三四次才堪堪保持住热度,陶中喝得半醉,侯嘉因推辞得多,倒还算清醒。饭后自有侍从呈了解酒汤浓茶等物上来伺候。
侯嘉看看天色将晚,知道自己再不说话,陶中能使气把李三成晾到明日去。若是平时任陶中怎生使气,侯嘉也决不会插手,只是这几日不同于平时,要对付三江商行还需得依仗李三成麾下一干兵卒,而且根据锦衣卫情报网查探,三江商行好几批重头货物即将抵达南新钞关,如何处置如何做戏,还得要与陶中商议好,时间上有些紧张,因此说不得只得自己插一插手了。
“公公好酒量。”用过醒酒汤,取了热毛巾洁了面,侯嘉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朝陶中笑道。
“比不得侯大人了。”陶中醉眼惺忪,整个人瘫在特制的大太师椅上,堪堪好将那个特大太师椅给塞满,摆了摆手道:“咱家也是年纪大了,若是早个二十年,再来一坛子,咱家也是个没事人。”
“下官酒量不好,也便只能藏拙了。”侯嘉笑容不减:“眼看这时日不早了,不知道李千户那边出操演练是否完毕了。”
“哼。”陶中哼了一声:“侯大人远来辛苦,叫那小崽子多等等无妨的。”
“呵呵。”侯嘉轻笑了一声:“李千户每日操练是自然,只是下官怕的是有些旁的事,不趁着这个空子看上一看,日后怕是没时间了。”顿了一顿却又道:“至于以后陶公公要李千户如何操练,自然是公公的事,下官可是看不到了。”
这话一说,陶中也不好再趁醉不起了,干笑着勉强着从太师椅上挣扎起来,挥手叫了个侍从进来:“去告诉李三成,侯大人和咱家歇息够了,叫他操演起来。”
其实论起侯嘉和陶中的官职,一个是回乡省亲的翰林庶吉士,一个是个管钞关的镇守太监,都与这水军千户没有直属的上下关系,为避嫌疑被有心人拿去告上一状,所谓的看水军操演也只是李三成指挥属下例行出操,二人坐了个小船远远的看了一圈。
李三成本部常年兵士不到三百人,这大半月中从岳州城里以高额银钱为诱,招了大约五百余人。陶中心疼银钱,算计着人大概够用了,也便不让李三成再行招人了,因此李三成这个千户麾下大致是八百人,刨去老弱病残的辎重营,壮兵不过七百之数。
侯嘉其实并不知兵,远远看去倒是觉得声势蛮壮大,李三成能在半月之内让一干新兵排出阵势,想来倒也耗了不少心力,倒也能算得上个人才,只是可惜其心术……
对比侯嘉这个纸上谈兵的文人,陶中倒比他懂行多了,这也得益于几年间扶持李三成为他钞关把守的缘故,对兵士阵势,令行禁止之类都摸得到些门道,他眼力又比侯嘉好,坐在小船上看得清楚,不时还说上两句如何如何,侯嘉只微笑听了,心中暗暗记下,也便不答话。
这一场操练例行只有半个时辰,侯陶二人甚至连半个时辰都没看全便乘船从水军营寨中回了钞关,早有侍奉从人在高处风景好又背风的地方备好了茶点,请二位大人喝茶歇脚。
茶叶依旧是极品君山银针,侯嘉喝着倒不由得胡乱想着是不是张口向陶中讨上一些,回去孝敬父亲也好,拿去哄哄苏书玉也罢,真真都是极好的。
“侯大人刚才去看了下,觉着这些人,可还能用么。”陶中此时酒已经完全醒了,正是口渴,也不顾得什么,将茶水吹了吹,一口气喝下做牛饮解渴。
侯嘉看着他这般喝法,心中只是暗暗称奇,难为这位镇守太监也不怕烫呢,放下茶盅道:“下官于练兵一道实在是一窍不通,只是远远看着觉得声势浩大,甚是熊壮,听公公所言,这里面大半不过前些时候才招了进来的新兵。李千户能练到这个份上,实在不易。”
“什么不易。”陶中心中对李三成不痛快,也便不肯夸奖李三成,只是斜眼道:“侯大人莫要被那小崽子蒙蔽了,咱家看得清楚,就那么简单几个队列,还乱七八糟的,要真是用起来,还不知道能有什么用。”
“实在是时间太过紧急,也难为李千户了。”侯嘉不想在李三成的问题上再跟陶中拉扯下去,便换了话题:“照下官估计,三江商行押运货物靠的自己商行伙计和聘的武师,这干人只是吃着三江商行的饭,又没有生死利益在内,遇上官兵第一个是不敢乱动。便是有一二个大胆的,手里也不过拿些棍棒刀剑,李千户那边弓弩俱有,还怕那起子走江湖的武行敢造反不成。”
“侯大人说得对。”侯嘉把话题扯开,陶中也便不再纠结了,反而思考起如何对付三江商行的事情来了,毕竟几十万两银钱对他的诱惑要大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