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拿三江商行作为杀鸡儆猴的这只鸡之后,侯嘉与陶中的密议一直持续到半夜方止,毕竟这么大一件事情要想做下来,牵扯到的利益关系已然不止是在区区一个岳州城,甚至一个湖广道了。
二人密议到三更时,兴奋紧张激动了几乎一整天的陶中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了,看了看神色依旧,只有眼带兴奋神色的侯嘉不由叹道:“毕竟侯大人年富力强,咱家还真有些坚持不住了,要不先我的侯大人,咱们歇一下吃点宵夜再说接下来怎么办罢。”
“呵呵。”侯嘉经陶中一提醒,才觉着自己的五脏庙也开始抗议了,于是也站了起来,舒展几下手足:“是下官冒昧了,竟害得陶公公受饿。”
“哪里话哪里话。”陶中也有些吃力站了起来,挪到门前,唤了侍从吩咐摆些宵夜,又转了回来:“跟侯大人谋事真是痛快,咱家这几年在岳州别看那帮崽子面子上对咱家客客气气,可是真要有什么事,也不过是把咱家高高供起,让咱家别碍事面子上过得去便行,这一次要是这一桩事做成了,看哪只兔崽子还敢在咱家面前不阴不阳的。”
侯嘉听陶中说话,知道大半日的功夫没有白费,自己已然成功激起了眼前这位镇守太监的权欲之心,若陶中没这点权欲之心,只想着庸庸碌碌混过任期,收些银钱准备养老的话,自己再怎么谋划,却也是无人可用,说不得还要寄信去京师求戴义施以援手。若是真是那样,他侯嘉也未免太过无能了。便笑笑道:“公公之前也是太好说话了,才让人小瞧了去。”
即使是在半夜,钞关上伺候陶中的小灶也是没敢歇着,未及半刻钟,热腾腾的一桌大菜便摆上了桌,陶中挥退了侍奉的小厮,亲自为侯嘉斟了杯酒,赔笑道:“那时咱家可是没有侯大人这样的高才援手啊。哎,侯大人,咱家其实也是想动的,只是手下就这么四五十个锦衣卫,钞关上也只靠着一个水军千户,可用的不过二三百人,能维持住已经很不容易了,方才我们计议的这等事情怎么也是要人的,那可……”
大齐地方卫所历来有吃空额的习惯,早在百多年前便以蔚然成风,时至今日,光棍千户万户不在少数,能维持有一两百兵卒的千户所,已然是一等一治军有方的好卫所,这个卫所可用之兵能有二三百人,也是依仗着钞关有些钱米补贴才能维持下去。
侯嘉对于这等事情也早有耳闻,因此也不吃惊,只是这手下无可用之人确实有些难过,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与陶中互敬了一杯后,又夹了块鱼腩肉慢慢吃着,心中继续盘算:“陶公公,敢问一声,这水军千户,可是公公得力之人。”
“嘿嘿。”提起这水军千户,倒是提到了陶中得意之处:“侯大人尽管放心,水军千户李三成那小子,虽然是个世袭的水军千户,可是咱家来这之前,他这个水军卫所只剩了七八十个老弱病残,靠几条小船打鱼过活,跟湖上渔民打起架都要吃亏的主,比那干光棍千户还有不如。不是咱家帮衬,他哪有现在两三百得用兵士的威风。侯大人尽管放心,有什么事要用到李三成,只管使唤便是,那小子绝然不敢废话的。”
陶中一番言语,侯嘉倒也是明白了。那李三成本只是个世袭的破落千户,之前镇守钞关的太监都有自己的班底,也用不上本地卫所,倒是陶中当初一条光棍只带着几十个锦衣卫上任,前任的班底一概不敢用,便挑了那李三成做自己爪牙。至于与渔民打架都吃亏的笑话,他在岳州读书时也当笑话听说过,那时一干指点江山的书生们还忧心兵事糜烂如何如何,现在想起还真煞是好笑。
“那再问一声,若是维持钞关运转,需要多少人。”侯嘉盘算了一回,目下这用人,还是得从李三成处着手。
“这个……”陶中听侯嘉话中,有从李三成处调兵之意,便踟蹰了起来,他出银钱让李三成招募兵士重振卫所是为镇守钞关之用,人数堪用便可,再多他也是心疼银钱的:“这个宽松些二百来人,若是要紧些,给那干子大头兵加点赏钱一百二三十人也堪堪用得,水寨里要留些留守的,调个七八十出来用勉强也是行得的。”
“太少太少……”侯嘉连连摇头,正喝着的汤也便停了不用:“镇守钞关要新手可以,还是定要老手。”
“嗨,便是个摆样子防着出事的,管什么新手老人。就是小船上那干子人,有个会操舵的带着其余就算是些旱鸭子,也不怎么碍事的。”
“那便好。”侯嘉合掌一笑:“我说公公,要不咱们让李三成这个千户名副其实如何。”
“名副其实?”陶中正夹了块鸭肉往嘴里送,听得侯嘉这么说话,吃了一惊,那鸭肉便跌了下去,在桌上弹了一弹,直直落到陶中的飞鱼服上去了,登时好大一块油渍便浸了出来。
“对,名副其实的一个千户。”侯嘉狡黠一笑,继续端起汤碗喝起那熬得极是到家的乳白鱼汤来了。
陶中没有来得及心疼身上那件算是御赐的飞鱼服,只被侯嘉这个计划吓得连连咂舌:“哎呀我的侯大人,这养一个人便是一份银钱,两三百人每年都要化去我七八千银子,这要是千人足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