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钞关,乃是成宗皇帝首创,于主要水陆通道,商贾流通紧要之处设立关卡,收受商税,一为充实国库,二则为着重农抑商这一条太祖祖训了。初设时为八大钞关,正统年间和成化年间各有增删,南新钞关便是成化年间所设,至今日天下,南北水路钞关,共有十五个之多。
钞关初时是由户部下派堂官镇守,武宗皇帝时,为充实内库,开先例派内侍镇守,钞关收入,六成入国库,四成入内库。至此而后便成成例,如今天下十五钞关,尽皆为太监镇守管制。
南新钞关距离岳州城约五六十里,乃是水陆两路钞关,一掌长江以南自湖广道入长江之路,二掌西川道自长江而下之路,倒也是个要紧所在,侯嘉所乘官船一路顺风顺水,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钞关所在,但见依岸而建好一座水寨,诸多商客大船缓缓排队而入,诸多打着钞关旗号的快船则来回穿梭,阻拦着那些试图逃关的船只,真真好一片热闹气象。
“哎呀我的侯大人,你怎么就到了,老陶我可来不及迎接呵。”陶中在水寨之中一处空闲码头迎接着侯嘉。侯嘉甫一落地,他便极是热情的迎了上来,话语之中已不同于前几日的客套,透着些“自己人”的熟络。
“怎敢劳陶公公迎接。”侯嘉笑着回应,又指了指随在身后的雷知力:“陶公公如此厚爱,倒是下官受宠若惊了。”
“大人出行,有这些小崽子们,倒是方便得很。”陶中打蛇棍随上:“我看侯大人手下家院虽多,但是干些粗鄙事却是不如这几个小崽子,侯大人如果不嫌弃,这几月就让他们伺候如何。”
侯嘉手下却正是缺这等鹰犬,于是也不推辞,笑着应了:“那下官便厚颜一次了。”
“哪里哪里……”二人言笑晏晏,携手入了钞关。
“大人可要看些账簿。”陶中如此勤力,放着岳州城内好好的园子不住,来到钞关亲力亲为,自然是为了做平账簿方便侯嘉来查。
“呵呵。”侯嘉笑着摆了摆手:“我说陶公公,下官来意公公难道还不清楚,这些子无用的东西只不过是做给人看的。戴公公当初吩咐,可不是为了这些子呢。”
“是是是。”陶中听侯嘉提起戴义,神色更是恭谨:“咱家知道咱家知道,只是侯大人也是本乡本土,知道这山高水远的地方,盘根错节,咱家虽然有心,但是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戴公公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派下官来了。”陶中话中之意侯嘉自然是明白的,笑着安抚两句后道:“下官唐突问一句,钞关一年上解银钱,约是多少数。”
“咱家管了几年,每年都有些上下,平均算来,一年三十万两白银也是解得的。”这种数目陶中自然是不用多想,张口便来:“照旧例四六而分,十二万两解入内库,十八万两解入户部。”
此时大齐国库一年岁入也不过二百余万两白银,一处钞关一年解入十八万两白银,其实也算得上是上上之数了。
这个数字在离京之前,侯嘉已然从戴义那处知晓了,此时再问陶中,不过是为了个切入口:“我大齐商税历来是二十税一,方才下官船行过来之时,见这关口大船无数,怎的一年也才三十万两,下官听家岳说过,说有时一船之货,便可值得数万两乃至十万两呢。”
“哎呀我的侯大人。”陶中听得侯嘉说起,便挤出愁苦脸色:“这船是不少,可也是要收得上来啊。”
“陶公公何出此言?”侯嘉只是假作不知。
“哎……”陶中叹了口气:“货船一船有时能拉十万银子的货不假,咱家有时看得都眼红得很,可如今这些商人个个大腿抱得极狠,一等大的商行抱住了藩王阁老的大腿,官旗一挂,莫说是征税,拦都拦不得,二等的攀了本地如布政使司里的关系,人家打个招呼,咱家要在这混下去,怎么得也得知情识趣不是,不然这钞关早被人砸了,再就是如韦修己韦府尊那等,送个帖子求个人情,咱家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不是。这般零零总总算来,大鱼逮不得,只能凑些零碎虾米小鱼,维持差事了。”
这些情形侯嘉都是知晓的,有些自戴义处所来,有些自苏天德处所来,还有些乃是他自己观察所得,此番问陶中,也不过是为查看此人究竟如何。听陶中言语,倒是知道他不曾作伪,便是在钞关上发些小财,也不过一年一二万两,这些银子虽多,比之那等大鱼,着实算不得什么。
“陶公公,下官在此问你一句话,公公若还看得起下官,可不要欺瞒下官。”得到陶中可堪信任的信息后,侯嘉也不再多做虚言,单刀直入发问道。
“哟我的侯大人,咱家哪能骗您呢,要是骗您,就让咱家下辈子做这个如何。”陶中比了个王八的手势,赌咒发誓:“您想知道些什么,咱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哪有欺瞒之礼的。”
侯嘉敛了笑容,正色道:“公公镇守南新钞关三年,关上情形是没有人比公公更熟悉的了。”
“自然自然。”
“那下官想问的是,若是这应收之税尽皆收尽,钞关一年可上解多少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