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莫曼玥吵着要和姐姐睡一处。
大太太骂了一句不懂事,也就肯了。
又过了一夜,当寺院的钟声敲起来的时候,莫曼蓉和莫曼玥晨起洗漱。
莫曼玥洗了脸坐在妆奁前,由着她的大丫鬟香杏梳发。
大太太身边的麝香裹着一身晨气进得屋来,给两位小姐请了安,道:“尹宁侯世子爷已经来了,正站在庭院里,等着给大太太请安呢,大太太刚起床,派奴婢过来说一声,叫两位小姐也快点洗漱。”
莫曼玥转过身,弯了细长的眉:“姐夫这么早就到了?”
莫曼蓉斥了莫曼玥一声,“还不快绾好头发?”
香杏将莫曼玥细密的头发梳顺,挽了双丫髻。莫曼玥在铜镜里照了照,拈起一朵水红色的绒花就往头上簪。
麝香见状,走上前去殷勤道:“二小姐还是戴那朵镂空梨花形红珊瑚头花吧,更好看些——”
“放肆!二小姐想带什么花,容得了你一个丫鬟来指手画脚?”莫曼蓉瞟了一眼门外,目光一转带着恼意怒斥道。
清脆的斥骂声惊得屋子里的人都唬了一跳。
麝香腿一哆嗦跪了下去。
门口有几个婆子探头探脑,被倪妈妈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赶忙缩了头。
莫曼蓉还要再斥,倪妈妈低声劝道:“小姐消消气,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您别伤了自己的身子。”又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门口,“麝香就交由大太太处理,咱们还是快点拾掇妥当了去给大太太请安,也好不叫世子爷多等。”
倪妈妈这是提醒她彭茂竹还在院子里候着,这一大声训斥恐怕会被世子爷听到,毁了她的敦厚宽容的形象。又暗示她,麝香是大太太身边的人,就算有过错也应该禀了大太太,由大太太来定夺。
莫曼蓉却不理会,冷了脸,“我今儿个就好好替母亲教训教训这个目无主子的狗奴才。”拔高了声音指着麝香道,“你莫仗着伺候了太太一场,就不将我们这些少爷小姐放在眼里,我们尊你,给你一分颜面,那是我们抬举你,我们不尊你,你就连一根水草都不如!你也莫委屈,我且问你,这么冷的天,你夹了寒风就往二小姐身边靠,这是何规矩?我再问你,昨日二小姐叫你去给她折些山茶花来,你一去就是两个时辰,这不是懈怠偷懒,难道还是被强匪鬼怪拖住了?”
都是些芝麻小事。
麝香惨白了脸,这大小姐哪里是因为这些小事生气,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茶山林的事,别人不知道,她麝香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大太太原想诓了大小姐去茶山林,没想到被穿着同色衣服的潘家小姐抢先去了。
大小姐是聪明人,心思转得快,知道若不是她在路上耽搁了些功夫,恐怕被挟持的不是潘家小姐,而是她。再加上大小姐临去前身边的人不是被支开,就是吃了糯米团子昏了头,大小姐一联想,自然会发觉其中有蹊跷。
麝香听说,事后大小姐将她塞给吴月桂的糯米团子喂了狗,那只狗吃了立刻就睡得昏天暗地,这就愈发确定了大小姐心中所想。
现在,大小姐兴师问罪来了,大太太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质问,那她们这些小鱼小虾又岂能逃得过。
麝香哑巴吃黄连,苦在口中说不出,只得砰砰磕着头,“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就饶了奴婢这一遭吧。”
不知情的莫曼玥看着麝香的额头磕出了血,也觉得莫曼蓉有些过了。
麝香平时行事不过随意了些,也还没到故意懈怠僭越的程度。
而且麝香毕竟是娘亲身边的老人了,这样不给颜面的又喝又斥,岂不打了娘亲的脸?
莫曼玥不禁打圆场道:“说起来也有我的不对,也是我平日里和她们嬉闹惯了,她们就没当一回事。”又肃容看向麝香,“既然姐姐都训斥了,你就要牢记在心,且不可尊卑不分了。”
麝香连忙流着泪承诺,“奴婢一定铭记大小姐的教训,不会再犯。”
莫曼蓉嘴角荡出一丝笑容,“此事可大可小,二小姐宅心仁厚,你们做奴才可不能就因此欺瞒轻视……”
众人恭敬地点了头,皆以为此事就已告一段落,心下都舒了一口气。
香杏拉起地上的麝香退到一边,簇拥着两位小姐出了门。
院子里彭茂竹穿着宝蓝色缕金如意云纹茧绸直缀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俊朗的脸庞因为晨色缭绕而有些模糊。
莫曼蓉感觉得到,她一踏出房门,就被两道审度的目光直射而来。
莫曼蓉毫无波澜地循视望去,看到了彭茂竹纠结复杂的脸。
她前世经常看到他类似的表情,内含了对她又爱又恨、痛苦、压抑的情绪。
莫曼蓉知道,此刻的彭茂竹对她还谈不上爱意,但是惊诧肯定是有的。
莫曼玥咧了嘴,拉着莫曼蓉给彭茂竹行礼:“世子爷这么早就来了?怎么没在宴客厅坐着?”
彭茂竹回了礼,口中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