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惜春轩,含樱刚刚梳洗一下,换了衣服,塞雪正吩咐厨房传饭,就听惜春轩门上的婆子通报:“禀姨娘,六姨娘来了。”
含樱有些意外的站起身子向外迎去:“快请进来。”
她回到锦秋湖官邸以来,这好像还是六姨娘林飞仙第一次单独登门拜访。
不过片刻工夫,只见守门的婆子头前带路,六姨娘林飞仙就笑吟吟的走过来,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掐金牡丹花的翡翠盘子,里面盛着大大小小几个西洋风格的瓶瓶罐罐。
“给文姐姐请安。”看含樱已经迎到门口,六姨娘林飞仙快走几步,就到了廊下,拦住了正准备下台阶迎接自己的含樱,笑吟吟的福了福,直起身子后打量一下含樱的脸色:“一直怕打扰文姐姐静养,妹妹也不敢随意过来喧扰姐姐。如今看着,姐姐的气色倒是比刚回府时要好了许多。”
“飞仙妹妹客气了,外面天热,难为你跑这一趟,快请进来坐。”含樱一边笑着和她寒暄,一边不经意却注意到林飞仙虽然穿着牙色镂空衣摆的旗袍,但头上戴的,却只有两朵小小的白色珠花,应该是还在暗暗的为死去的瑞喜戴孝。
林飞仙脸上带着笑,却不似平日里的轻狂张扬,而是显得殷勤热情。亲自扶着腿脚不便的含樱进了惜春轩正屋,和含樱分宾主坐下,她这才示意身后的丫鬟把翡翠盘子端上来,笑着指了指,开口道:
“文姐姐,妹妹今天上街去玩,没想到遇到那位美利坚特使的夫人,她倒是热情,非拉着我,赠了我一堆西洋的胭脂花粉,我退却不过,就让丫鬟捧了回来。可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哪是我配得上用的,所以就捡了一部分好的出来,刚才给梅夫人送过去了一些,再厚着脸皮捧到文姐姐这儿,请文姐姐看看可有没有能用的,尽管留下。”
含樱微微一怔,没想到她大大方方说出遇见汉密尔顿夫人的事,更把对方送的西洋胭脂花粉也拿出来——如果不是在陶意居楼上,亲眼看到六姨娘林飞仙和汉密尔顿夫妇之间多么熟稔,她单听这番话,只怕也会相信林飞仙只是意外之中,第一次遇到那位名义上的汉密尔顿夫人。
“谢谢妹妹好意,可既然是特使夫人送给妹妹的,还应该是妹妹留着用才好,愚姐还是心领了吧。”
“我这是借花献佛,姐姐别嫌弃就好,或者姐姐用不惯的话,随便捡几样,拿着赏身边丫鬟也好。”林飞仙说着笑看看侍立在含樱身后的丫鬟塞雪:“听说姐姐正在给塞雪丫头找婆家,不知道找到合适的人家没有?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出嫁的时候用点鲜亮的花粉,才更好看,夫君第一眼喜欢了,以后也会更眷顾几分的。。”
塞雪脸一红,忙屈膝福礼:“六姨娘说笑了,塞雪一介丫鬟,命薄福浅,哪能用这样的好东西。”
“你虽是丫鬟,命却不薄,”林飞仙脸上的笑容滞了一滞,有些感伤的开口:“当丫鬟的,做到主子跟前的贴身亲信固然挺难,可是能让主子不但把你放在心里,关键时刻还能护住你,最终有个好结果,这才是真正的福气。”
端午节那天晚上,塞雪也是陪着含樱在烹乐轩,亲眼目睹了瑞喜在六姨娘求情无果的情况下、喋血烹乐轩的,因此看六姨娘林飞仙这么感伤一叹,知道她想起了红颜薄命的瑞喜,倒是也心有戚戚,不知再怎么答话了。
“逝者已矣,到了天上,也还希望人间亲友平安喜乐的。”含樱轻轻答了一句。看林飞仙转瞬扬起笑脸,要把刚刚的一丝软弱掩饰下去,含樱稍犹豫一下,终究还是抢先说道:
“刚听妹妹提起汉密尔顿夫人,不知是位怎样的人物?我当晚只在楼下匆匆见了一面,后来在飞霞阁待客,倒是没能见到她言谈举止。”
林飞仙听含樱提起汉密尔顿特使,就不假思索的回答:“姐姐说起那位洋夫人啊,虽然是番邦女子,倒也雪肤花貌,漂亮的紧,就是个子太高了,竟像个男子身量,不过啊,性格也颇为爽快,又有大家风度……”
说着话,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在端午当晚,也应该不能和坐在飞雪阁主楼上的特使夫人有深谈的,就若无其事的又接了一句:“她不但性格爽朗,而且眼神也十分锐利,四月十五的时候,她和特使就来过咱们锦秋湖官邸一趟,我坐的远,和她也不过就敬酒时说过一句话,接下来端午节那天晚上,也没能和她搭话,我在戏台上又化了那么重的妆,难为她今天在大街上,竟然一眼认出我来了。欢欢喜喜的过来和我说话,还约我回头再去她的特使官邸,教她唱几句京戏呢。”
“汉密尔顿先生此次访华,牵扯重大,大帅也极为上心,只怕对特使的饮食起居,都会照顾的万分周到,妹妹如果与特使夫人结交的话,如果告知大帅知道,倒也不失为一份助力。”
“姐姐说的是,不过妹妹现在还什么也没做,哪里谈得上助力,还是等将来如果真侥幸有了微末功劳的话,在厚着脸皮去大帅面前讨赏吧。”林飞仙大概只是听进了“结交特使夫人能成为大帅助力”的话,却没有留神含樱之前说的“大帅极为上心,只怕对特使的饮食起居,都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