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里都静了下来,大家沉默地听屋外抬椅落地的声音,小丫鬟撩起帘子,含樱坐在轮椅上,被塞雪推进来,云斐撅着小嘴,拉着刘妈的手跟在后面。
“二姐姐早,”含樱笑着打招呼:“众位妹妹早。”
“给娘请安。”云斐看一眼含樱,乖乖地朝梅夫人行礼。
“快起来。”梅夫人不由从沙发上做起来,想去拉云斐,又怕云斐不喜欢他碰触,不由迟疑了一下。含樱看了微微一笑,轻轻推一推云斐:“云斐,快去你娘那边。”
毕竟原本就是磊落大方的孩子,稍微犹豫了一下,云斐打量一下梅夫人,终于一本正经的走过去:“我能抱抱你吗?姨妈说,这几年你一直想我。”
梅夫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蹲下身揽住小小的云斐,哽咽道:“是,娘一直想你……每时每刻都想着你……”
杨妈妈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屋里众女都应景的擦着眼泪,林飞仙一边用手绢点着眼睛,一边悄声对身边的五姨娘、七姨娘嘀咕:“咱们这位三姨娘也是位妙人,知道梅夫人心里眼里都是三少爷,也就顾不得怪她来晚了。”
七姨娘谢琳曦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五姨娘看着轮椅上的含樱,不屑的撇撇嘴:“妙什么妙!一个瘸子,净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话音一丝半点的传到含樱耳朵里,她微微低头,恍若未闻的凝视着茶几上雨过天晴色的越窑茶杯。八年前刚进官邸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谦逊又有些敏感的女学生,带着“投奔爱情”的崇高感,也挥不去嫁人为妾的自卑,对任何一句或恶意或无心的挑拨都会戒备重重。几年时光,慢慢消磨了最初的锐气,尤其这次回来,她尽量要求自己做到对不必要的话充耳不闻。
等梅夫人哭了一阵,大家纷纷上前解劝、恭喜,梅夫人渐渐收住眼泪,满心欢喜的拉着云斐,恨不得其她人立时都退下去,留下她和儿子单独相处。可是小小的云斐扭着身子,不时回头眼巴巴地望着含樱。梅夫人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对含樱笑道:“樱妹,谢谢你当年就云斐一命,这些年来又全心照顾,我心里感激不尽。”
“姐姐客气了,姐姐对玉斐关爱备至,待如亲生,含樱也感激万分。”含樱一脸真挚地看着梅夫人。
堂上众人各自喝茶,没人搭话——在场的都是人精,早就注意到云斐只唤含樱“姨妈”,而玉斐则喊梅夫人“娘”,两位母亲的用心不言而喻,说起来,梅夫人总也欠了一份磊落。
“妹妹当时带着云斐逃难,后来大帅亲自审讯乱兵,都说眼见你中弹落江,被江水吞没了。大帅伤痛之下,担心玉斐无人教养,又怕他没了娘亲护持照顾不周,也怜我痛失云斐,这才下令让玉斐归到我名下,唤我一声‘娘亲’。”梅夫人款款开口:“还好苍天见怜,妹妹大难不死,今日去给夫人上香,想来夫人在天有灵,也是极欢喜的。”
含樱脸上泛起淡淡的笑,交叠合在一起的双手指甲却悄悄掐进了肉里:说来说去,梅夫人还是不肯让玉斐见自己,只告诉自己:是大帅让玉斐喊“娘”的,有意见找大帅去!
“这时候,我们也该走了吧?不知大帅是从凤凰山基地直接去云居山?还是和我们一道去?”七姨娘谢琳曦放下手中的茶杯,微笑着开口。
梅夫人打量一下七姨娘:从进屋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刚才满屋女人说起文含樱的不是,她一语不发;这会儿,却颇有给文含樱解围的姿态,看来,还是惦记着含樱对她的救命之恩,想到这里,梅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大帅昨天传来消息,说他会直接去云居山给夫人上香。时辰差不多了——湘语,去看看大少爷和二少爷准备好了吗?”
湘语一会儿笑吟吟的回来:“回夫人和各位姨娘,两位少爷坐了车,已经先出门了,俞副官和郑副官陪着他们,带了五十列兵。”稍微犹疑了一下:“四姨娘那边传来话,说她不方便见人,不过会带着念斐小姐从后山上去,在月……月夫人目前等大帅和夫人、姨娘们。”
“这俩孩子!”梅夫人嗔怪的开口:“四妹妹也是对脸上的伤总有心结——那我们也走吧,樱妹妹,咱俩坐一辆车,好好叙叙。”
云居山是历代皇家供奉出家替身的地方,先后有几十位代替皇帝或皇室宗亲剃度的僧人在这里避世修行,几千年来香火极盛,山上的鸡鸣寺、清凉寺闻名海内外,月夫人在世的时候崇信佛法,常来这里上香,有一次来礼佛的时候,又遇到过佛光,因此认定云居山与自家有缘,并曾半开玩笑的提到:“百年之后,如能归葬云居山,朝夕沐浴佛光,人声一大幸事。”因此三年前,百里稼轩重新夺回曦城后,就将云居山的后山圈禁起来,修建了月含宫,征募有道女尼,为月夫人和文含樱朝夕诵佛。
梅夫人和含樱一行车队在侍从护送下,浩浩荡荡出了锦秋湖官邸,路上梅夫人不过含笑问一句:“听说湘竹那丫头惹妹妹生气了?”
正掀起一角车上窗纱,看着窗外熙攘人群的含樱闻声也含笑答道:“湘竹还不知道我的性情,所以侍候上特别小心了一些,因为怕耽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