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际处只有回响,无涯又连着喊了几声。传回的还是他的回音。无涯忽然想起自己是被八个裸女用软兜抬到这儿的,大教主能飞到这儿吗。无涯心说,等等看吧。或许是大教主没有听着呢。
可是过了很久很久,还是不见大教主的踪迹。天色渐渐发亮。无涯心说,总不能在此空等一生吧,我从这儿到南魔岛然后迂回到核毒区再当面向大教主道谢。无涯便看着图来到阴阳鱼山下山的路口。路是鹅卵青石铺就的,无涯便沿着路而下。行过一段山崖,豁然开朗。无涯举目四望只见山和山之间攒得紧密,一脉缠绕一脉,一峰咬住一峰。走在山路上,蜿蜒有前后,却只觉得走不出包抄围合。兜几圈绕几道,好像还有无穷的内部可以无尽地深入。无涯回身一望,看到路一点点往上盘,视线便一点点浮下来,可是透过云蒸雾泽,望见的却仍然只是山、山,山外青山,仿佛青山之外再没有别的世界。无涯心说,此山如此雄壮,为何空无一人。便继续前行。
越往下行只见山间便有了雾,时浓时淡,不知道是因为地易还是时移。雾浓的时候无涯便看不见路,他眼睛瞪瞪睁着,试探着往下走,仿佛白色的盲人世界。走过去却仍然看不见,只是眉睫之上沉甸甸凉洼洼的,凝了几滴露水。走了一段雾又淡了。无涯顿觉有点飘渺,只见那雾聚散离合都很安静,没有风的痕迹。
再往下走,只见蜿蜒在山坡下的弯道上,远山的纹理在雾霭中清晰可辨,近旁的山路两旁时而有冰凉的黑石裸露,也有喧闹的白涧淙淙。剩下的就都是树,各种绿颜色的树。仔细查看那些树的模样姿态,一棵一棵都有些潦草。但是一丛一丛,一山一山地长在一起,这潦草里有着狂野恣肆的气息。无涯却顾不得细看,疾步而下。
不觉渐到山下,又转过一带山崖,无涯抬眼一望只见眼前不知从哪飘来一汪湖水。那水是温润的绿,远看像是一盘绿玉。偶有清风微拂,也有细褶柔波,可是吹不散化不开,仿佛整个的一湖水,就只是完整的那么一滴。无涯走到近处一看,那湖却又是清澈的,清澈着往远里深邃下去,蓝紫青黑,深得神秘。无涯抬眼望上来,却仍是那碧玉一样的绿,也不知绿从何来。
忽然天际飘飘渺渺下起了蒙蒙细雨。无涯有些迷蒙。他看着岸上细腻的沙,黄漠漠的发着白的光。无涯细细看着此地只见水中有汀洲,小洲很白,白而洁净,边缘齐整,安静无声。岸上洲上有树,一棵一棵虽然弱小,神情却是从容,来了这世间千年万年的样子。一簇一簇的静树拥成青绿的一团,离开岸边很远,镶在陆地中央。
那绿湖上的雾并不重,却很匀净,从水面漫上去,不见天也不见日。无天无日的空白背景下,湖水和湖水的岸,小洲和小洲的树,它们都更清楚也更虚幻,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看得见却摸不得。仿佛一伸手,这情景就会碎掉,仿佛一眨眼,这梦境就会消散。
无涯感叹着,这湖竟如此静谧安详,仿佛与时间无关,与人间无关似的。这时忽然无涯听到身后右侧依稀有涧水的声音。
无涯循着水声望去。看见与悠远的绿湖相呼应的,是喧哗璀璨的瀑布。
无涯看过去,只看到长水飞流,向上却寻不到源头。源头没在云雾里,难道这水从天上来。更奇的是这水不是直白地一泻如注,而是一层一叠的山岩截住它,切断它,那水就在这些岩石上开出花来。此时飘着小雨,无涯从上往下数着,足有十三叠,一叠一注水、一层花、一环白雾。很是飘渺。有如仙灵之地。
无涯走近这丰盈的水的世界里回望群山,山仍旧苍莽。恍恍惚惚间,无涯在山旋水转的世界里仰望青天,迷雾正在散开,太阳淡白地浮了出来,像是要与他打个招呼,不知道他是否记得,这一天是哪一天。
无涯还真就不知这一天是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