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夷见他转念之间改变了态度,微觉意外,暗道:“这孩子初见我时性子何等刚烈?如今为了让我传他武功,竟然如此委曲求全,足见他知机善忍,城府深沉……”他心中既如此想,对刘皓南的偏见便又深了一层,沉吟半晌方道:“我已答应了谭真人教你功夫。也罢,自今日起你便跟在我身边吧,我不会因谭真人的引荐而对你有所偏私,也不会因我内心对你的莫名排斥而故意为难于你。这个你可放心。”
刘皓南听他如此坦白,不由一愣,半晌才又屈身下拜:“多谢师父收纳……”
陈希夷却伸手一拦,将他身子扶住:“现在叫师父还早了些,以后叫我先生便是!”
刘皓南不敢继续坚持,应道:“是,先生。”
陈希夷点了点头,淡淡道:“好了,现下已是三更,你稍事休息,天明之后我会再来。”说罢,起身出了观音殿,纵身飘落在那两根铁索上,从容走进了旁边大殿之中。
刘皓南看得心惊,自知绝没有这个本事跟他一同过去,而这大殿左右再无别的出路,他只好重新坐下调息,等待天明。
行渐入定之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在头顶响起:“哎,你这小鬼刚才还倔强地要死,怎么这么快便向那老头子低头了?他的功夫真的有那么厉害?”
刘皓南全没料到大殿中还有旁人,闻声大惊跳起,抬头一望,一个青衫长裙的少女斜靠着莲座上的文殊观音圣像,手肘支在观音肩上,正以手托腮望着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少女大概十八九岁上下,容色清丽可人,只是眉淡唇枯,未施脂粉,长发漫垂,毫无修饰,寂寞神色中别有一种看破世事的通透精明。外面还下着大雨,少女身上却丝毫没有淋雨的痕迹。
刘皓南着实吃惊不小,后退了一步才道:“你是谁?”
少女白了他一眼,嗔道:“你问我是谁?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深更半夜的,你跑到我姑娘家的闺房里来干什么?”
刘皓南不由愣住,半晌才明白过来:“这是你的……住处?”
少女旁若无人地将文殊菩萨圣像推到供台的一边,自己大摇大摆地在莲座上坐下,道:“整个恒山都是我的,这座悬空寺当然也是我的。我姓金,旁人都叫我金掌柜。你呢?”
刘皓南对她的话半信半疑,看着她并不答言。
少女见他不答,皱了皱眉道:“不说算了,我才不稀罕知道你的名字。”
刘皓南冷然道:“你刚才不是都偷听到了么?我叫刘皓南。”
“刘皓南?名字还不错。”少女说完才意识到刘皓南话中的讥讽之意,正色道,“方才我怕被那老头子发现,便没敢靠得太近,你们的话我没听全,可不是明知故问!”
刘皓南见这少女神色言语不似作伪,这才信了几分,又问道:“你真的住在这里?”
“当然了!我只不过是去山中采了几天药,哪知便有人趁我不在鸠占鹊巢!”少女说起此事有点气愤,她白了一眼刘皓南,又道:“可是刚才那个老头子破了我布在悬空寺外的迷仙阵?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皓南如实道:“自我醒来时,便已经在这大殿之内了,并没见过什么迷仙阵。”
“这老头子好没道理,不但擅自闯进寺中,还在周围埋伏了许多人手,究竟有何图谋……”少女秀眉微蹙,思量着自言自语。
刘皓南心中疑惑,又问道:“既然这里是你的住处,你为何要鬼鬼祟祟地偷听我们说话?”
少女一本正经地道:“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当然要先摸摸你们的底,再筹划对付之法!”
刘皓南更加奇怪:“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原因很简单。第一,看样子你应该与那老头子不是一路,八成是被他拐骗来的。第二,就算你与他是一路,你也没有机会向他通报了!”少女得意洋洋地斜眼瞧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刘皓南听到最后一句情知不妙,道:“你想怎样?”
少女微微一笑,道:“我并没想怎样啊,只是悄悄斩断了外面的铁索而已。”
刘皓南吃了一惊,急往殿外瞧去,连接两座大殿的铁索果然已经不见。两座大殿相距甚远,就算大声呼喊,旁边大殿中的人也未必能够听见。他心中虽急,表面却不动声色,暗忖:“这女子似乎并无敌意,只是不想让我去给陈希夷报信而已,她既然敢大胆砍断铁索,必定另有脱身之法……我若是惊慌失措,反而要给她看轻了!”当下冷哼一声,不慌不忙地在火堆旁坐下,继续闭目养神。
少女对他的反应颇感意外,叫道:“哎,铁索一断你可就要困死在这里啦,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
刘皓南只管装聋作哑,对少女不理不睬。
少女无奈,轻轻跳下莲台,凑到刘皓南面前细细打量,忽然惊咦一声:“小子,你的面相好生奇怪!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龙额凤睛、神光内敛,本是位极王侯之相,可惜骨相太薄,恐怕会无福消受,可惜,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