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日子似流水,波澜不惊。
小四从姥姥家回来时带了些地瓜干,远远的向伫立在镇口的史长发招手,两条小辫子甩在胸前,凛冽的寒风旋转着在大地上掠过,而小四笑靥如花。史长发郁闷了几天,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因为毛迅平的原因,史长发不再逃学,他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而毛迅平也对这个天才学生极有耐心,有问必答,从不说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史长发察觉到家变得像家了,中午偶尔回家不会再听到**的声音,房门大开着,冯玉贞坐在门槛上缝补衣裳。老猫还时常坐在石碾上晒太阳,懒洋洋的伸着腰,眯眼无声注视着史长发。每当它的舌头舔过嘴唇时,史长发都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午夜梦回时惊醒,突然想明白了,那只老猫的眼神,与隔壁小四的父亲庄铁生一样,有着莫名的贪婪和狂热。
史长发一直没找小四的两个哥哥算账,在他们以为事情过去了,到处宣扬如何收拾史长发时,出其不意,一人一砖头,庄家哥俩顿时成了血人,惨叫声在小镇上空来回穿梭。那一晚史长发做恶梦了,因为他从未见过那样恐怖的场面,七八个小孩围住庄家哥俩,舔食他们头上涌出的血液,直到有大人来把他们拉开。
庄家哥俩再没敢欺负小四,也没人再敢对史长发指指点点,包括那些大人,他们看史长发的目光有些闪烁,如同瞥见魔鬼。
怪异的镇子。
毛迅平有事没事的来找冯玉贞,每次来都带了本书,史长发知趣的去找小四。每次到庄家,小四的两个哥哥都惊恐万状的站在墙角,一动不动。小四一如即往的柔弱善良,只有她母亲看四个孩子的目光有些忧虑。每当隔壁传来悦耳的笛声,史长发就知道可以回家了,但他并不急于离开,而是和小四并肩坐在小院的枯枝下,静静的听,神思被那悠扬的笛声带往过去,那些幸福的时光。
思乡情难耐。
"娃……我想,再嫁,行吗?"
"是毛老师吗?"
"嗯……"
"娘,这是你们大人的事,我管不着的。再说,毛老师是个好人,我觉得成。"
史长发晚上起夜,发现养母冯玉贞还没睡,正坐在门口发呆,两人聊了几句,史长发就出去小解,身后冯玉贞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喜上眉梢。只是她没看到,史长发解完手后回到屋里,在床上捂住头泪流满面。
第二天,史长发放学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和小四一起到镇南的小山丘上看云。三月底了,春分已过,朝阳的地方已经有小草破土而出,在杂乱的枯草下。史长发拔了些枯草垫在石块上,又把书包放上去,和小四坐下,一人一块地瓜干,边嚼边仰望天空,天空湛蓝如同透明了一样。
山丘下的小镇今天竟有些吵闹,一改往日的宁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边……好像是你家,出事了。"
小四有些犹豫的说,史长发目光收回,站起向山下望,家的方向果然聚了很多人。但并不能确定是自己家,也许是小四家。
"咱们回吧!"
史长发和小四一前一后往回走,镇上的人今天行为都有些怪诞,远远的看见他们在议论什么,可走近了却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眼角余光在偷偷的瞟向史长发。小四有些紧张,跟上来拉着史长发的书包带,脸色苍白。史长发一一用眼睛瞪回去,那些大人慌忙避开,甚至可笑的相互作出谈事的做作表情。史长发鄙视的撇头向一边,心底却也在慌张,从这种情况分析,家里真的出事了。
"不许你嫁给毛迅平这个低等人!你是我们珍容镇的人,除非他也加入进来,不然别想!"
史长发到小院门口时听到镇长声嘶力竭的在吼,镇长的话让院子里的人一片附和。
"可我早就脱离了,你亲口说过放过我的啊!"
史长发对他们的对话感到一头雾水,但隐约感到了什么,一种危险的信号,长久以来对这个镇子的不安感越发集中了。
"啊,长发回来了啊!小四,回家去,你娘买了块布,准备给你做身衣裳。"
庄铁生第一个发现史长发,用一种对大人般的口吻打招呼,小院里的争论刹那间停止,变得寂静无声。小四怯怯的望着父亲,又看了眼史长发后,才松开紧抓着史长发的书包带的手回家去了。史长发犹豫着,迈步走向院门,突然间那只黑白花的老猫从院里的人群间窜出,跃起半人多高,从史长发肩头踩过,凄厉的惨叫一声,飞快消失在街对面的柴草堆间。
史长发心跳的利害,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你先给孩子做饭,这事晚上过来谈吧!"
镇长转身,身后的人群立即分开一条道,而道的那头站着目光极不友好的史长发。
"娃,给镇长让路。"
冯玉贞说,史长发不情愿闪到一旁。
镇长走后,其他人才陆续离开,跟到路口后散开各自回家。
"娃,晚上娘要去镇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