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已经容不下她的号码。以他的个性。是决计不会为了陌生人浪费空间的。是啊。她怎么忘了。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了。做不成恋人。也做不了朋友。那他们就只能是陌生人了。
她现在于他。只是如此而已。
苏青将手机暂时撤离耳边。仰起头。望着白亮的天花板。深吸口气。她需要勇气來继续这场谈话。苏彤的事情。不能再等了。再晚一点。退学的通知一旦下达。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不好意思。江董。”苏青伸手抓住洗手台光滑的边缘。“我是苏青。中林的苏青。请问您记起來了吗。”
虽说。苏青在心里一直告诫着自己要平和。但语声已不受控制。竟带了微微的怨愤。
“哦。原來是苏小姐。有何贵干。”江容天的语气。十分公式化。但苏青似乎还是能感受到些许嘲讽的意味。
“我有事情找江董。”苏青强自压抑住心中那股莫名的怨怼。尽量平声静气。
“不好意思。现在是上班时间。有什么事情。请先预约。”明显一副拒绝的姿态。却用正当的理由掩饰得天衣无缝。苏青只觉得脑中轰然乍响。
从前似乎从沒有这个意识。要见他还要事先预约。但事实却是。绝大多数人要见他都是这般。这是应走的程序。现在想來。那时他是不是算是格外优待她了。她见他。从來都是他主动邀约。约好时间地点。他就开着车在那里等。不早到。也绝不迟到。
每次赴约。她在自己房中手忙脚乱。只想着该穿什么衣服才好。是否该画个妆在去。这样磨磨蹭蹭好半天。直到时间已经來不及了。才匆匆出门。而这时候。她往往是什么都还沒有准备好。只能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去了。
他似乎也不太喜欢她穿得太隆重。或是化浓妆。有一次。苏青终于攒着时间选了件美美的裙装。裙子有些华丽。只好配上同样较为华丽的妆容。结果。见了面。他看到直叹气。到了后來。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从此。苏青再也不去纠结那些了。和他一起。除了用些面部基本的防护护肤品之外。她基本上就是素颜。
想到这里。苏青的心柔软起來。像浸在一尺春水里。微风轻扬。荡起一池涟漪。
“容天。”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我。我找你真的有事。只需要五分钟。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只可惜。这份示好并沒有得到回应。江容天的怒气。似乎仍旧沒有消除。
“五分钟。苏小姐。你知道五分钟对于我來说意味着什么吗。五分钟。我可以处理掉两份文件。可以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可以下达很多个行事命令。等等等等。我像你不会不知道。那些对于一个公司來说。有什么样的意义吧。”
苏青哑然。
她怎么忘了。他本是那天上的神。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尊贵犹如王者。而她。不过是汹涌人海中的一颗小水滴。每日庸庸碌碌。为家人。生计。工作奔忙不停。
他们。本就是天上地下。不同世界的两类人。当初那场爱恋。如一场浩劫。她几乎用尽所有力气。甘愿为他倾尽一生情意。现在看來。这不是什么童话。而更像一个滑稽的笑话。
他们。最终是各归各位。他在天。她在地。他俯视着她。她却不愿仰视他而活。
“我知道了。”苏青的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不好意思。打扰您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语毕。不等对方反应。迅速掐断电话。手指狠狠掐住电话边缘。沒错。她在害怕。她害怕他会说出更伤人的话。她怕心再疼一点。
原來。她其实沒有自己想象的坚强。
与外间的喧哗相比。洗手间显得安静许多。水龙头未关。水声锐利。砸在莹白的水槽上。飞溅起星星水花。
她伸手关上水。将手机放回包里。慢慢挪到门边。做完这些的时候。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无奈。只好背靠着门喘气。身子不自觉地向下滑落下去。她蹲在门边。
厕所里冲水的声音悉悉索索传來。苏青只觉得脑子咯嗡嗡作响。世界变得好吵。她忽然就厌倦了。捂着耳朵将脸埋在臂弯之间。
“青青。”沈浪的声音。掩饰不住惊讶。“是你吗。”
苏青抬头。望见脸色担忧的沈浪。扯起嘴角笑了。“是我。”
沈浪大步迈上來。“你怎么在这里。我都找你好久了。你居然藏着这么一个旮旯弯角里头。”
说着。便伸手要來拉苏青。
“哎。别。慢点。脚麻了。我沒力气了。”苏青龇着牙道。
“你到底在这里蹲了多久了。居然蹲到脚都麻了。”沈浪眉头一挑。放慢动作。
苏青低着头笑。这幅场景让她想到了半年前那个雨夜。沈浪也是这般狼狈地蹲在深夜的街灯下。哀伤凄惶地等待着她的救赎。
好笑的是。她救出了沈浪。却把自己搭了进去。现在。谁來救赎她。不会有人回答。苏青收起这个奇怪的想法。抬眼。“等很久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