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闷闷的热,天上的云层有些厚重,遮天蔽日,浓云凝滞在空中,罩在头顶,
苏青手里紧紧攥着手包,高跟鞋磕在递上叮叮地响,周身人流如织,快速从她身边穿行而过,
她穿着宽松的长裙,腰部松垮垮的那种,却仍不失高压大方,只是,脸上的神情,却是那般茫然,眼中仿佛汇聚了世界,又仿佛根本什么都沒有,
她并沒有去上班,今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她却早早出了门,因为今天,她必须去做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先在附近找了把石凳,坐在上面,看着眼前的人潮席卷,风起云涌,
人生的时光,就是在这样的静坐中,悄然流逝,
她什么也沒想,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条街上的行人,车流,交替变换,
沒有一丝风吹來,身边的花开得有些颓败了,蔫蔫地垂着头,仿佛霜打的茄子般,仿佛此刻的苏青,
不知坐了多久,突然起了风,吹落一空的落叶,飘飘洒洒,降落在路边,苏青的肩头,几片微微泛红的叶子,轻轻缓缓落在上面,静止不动,
她已然成了一幅画,
尘世的喧嚣,在她这里已经静了音,
终于,她微微动了动,扶着凳子缓缓站起了身,不要再犹豫了,她对自己说,这只是个无望的种子,今天的决定,对于这颗种子來说,未免就是不幸,
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不幸而作的牺牲,那就是一种幸运了,
她迈开步子,慢慢走到路边,伸手,一辆计程车停在她的脚边,
开门,上车,“市中心医院,”
车缓缓开动,不几秒便飞速行驶在了立交桥上,
苏青木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这座城市,她呆了四年,却仍是如此陌生,
她心中隐隐追求的东西,曾在这里生根发芽,在她的心里开出了花,在沒有迎來繁盛的花期,丰硕的果实的时候,就已经凋零,
花开酴醾,不到鼎盛,亦已酴醾,
也许,这里并不适合她生活,
她已经很累了,
“小姐,到了,”
汽车刹车,市中心医院已经近在眼前,
苏青转眼,那座建筑仍旧恢弘,光鲜入常,冷冰冰地立在那里,
“多少钱,”
“十八,”
掏出钱夹,付钱,推门下车,
汽车绝尘而去,
苏青迈步,走向那座冰冷的建筑,
这里,她來的真不算少了,妇产科,半个月前就已经來过了,并不需要费神去遍寻不到,
可是,她却觉得这段路,比她二十几年走过的任何一条路,都要漫长,
冗长的走道内,依旧热闹,医生,护士,病人,家属,各色人物,喧闹不止,并不比其他场所清冷,
电梯前等着的人很多,人们有说有笑,不像是來探病的,反而像是去玩乐,
这种神态,让他们手里拿着的补品鲜花,瞬间都失了颜色,变了味道,
“叮,”
电梯门开,人们停住议论,蜂拥而入,
苏青竟不自觉地护住腰腹,等其他人都进去了,她才最后一个迈步上前,挤在电梯门最前方的位置站住,
那个细微的动作,几乎是无意识之下的本能,不需要大脑來指挥,
是的,那是一种母性的本能,
而苏青,自己却沒有意识到这点,
人们继续自己的话題,谁也不会去关注一个陌生人如此细小的变化,更不会有人会为此而对苏青有所关心,
陌生人的事情,永远事不关己,
这里的建筑是冷的,人更是冷的,
很快,电梯上升,走走停停,下去不少人,又上來更多的一大批,电梯空间始终有限,却在无限量地容纳更多的身体,
终于,妇产科所在的楼层到了,苏青吁出一口气,等电梯门一开,快步迈出,第一个冲了出去,
那里的空气,让她窒息,
出去后,她走得很快,几乎是用小跑,不是焦急着进到妇产科部门,而是,她真的闷坏了,此刻,她更需要洗手间,
一阵干呕之后,嘴里泛酸,却什么也沒吐出來,早上沒有吃东西便出了门,自然吐不出什么,
她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女人,出神,
在这一瞬间,她仿佛老了十岁,那样憔悴的面容,那样哀伤无奈的眼神,那样瘦削的骨架,她的美丽,在渐渐枯萎,
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朝着脸上疯狂地泼洒,
她不能心软,不能,决不能,
稍稍整理了一下,走出洗手间,正式迈向妇产科的方向,
排队,挂号,再排队,
因为她沒有预约,只能先等着那些已经预约的做完之后,才能轮到她,
所以,她前面的队形,空前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