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二刻。老太太携着全家把方敬宣送至大门处。方敬澜神色萎顿。面色青白。而李氏却是神采弈弈。中气十足。精神大好。
方敬澜以不舍沉痛的语气表达了对妹子离去的不舍之意。再瞧了方敬宣身后的如美。略有歉疚。又嘱咐了一番。让她好生听姑姑的话。不得任性。不得乱使性子。京城天气寒冷。要爱惜身子。又对跟着去的婆子丫环好一阵嘱咐。
如美生平第一次受到父亲这般关心。先前的不忿早已消去。大声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让爹爹不必担心。
知礼知礼言语简洁。却是语气诚恳。赵氏兄弟却是双目含泪。似有不舍之意。知廉也握着李掠的双手。一再叮嘱记得要时常写信來往。
而李掠却似不在状态中。双目漫无边际地游移着。一会儿望着天。一会儿望地。一会儿又望了方府诸人。最后落在如真身旁的如晴身上。脸上闪过一阵恼恨。又迅速别开脸。对如美笑了起來。
如美正兴奋着爹爹总算识得如善真面目。改而重视关心起自己來。又见李掠带笑的脸。双颊悠地闪过两道红云。略为害羞地低下了头。
如真一如往常的落落大方。举止爽利。举手投足间。却又有着大家闺秀的典范。
如晴什么话都不必说。只需挥动她的小手儿。作告别状。
老太太与方敬宣母女连着心。这一别不知又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一时间美好的气氛又被泪水给冲掉---老太太是真的不舍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李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但为**。还是为人媳。为人嫂子的。也上前跟着安慰。跟着一块儿哭。
大抵是受这离别之苦感染。方敬澜也忍不住鼻头酸酸的。想着妹子在闺阁时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喊着。又想着妹子送给如真的厚重嫁妆。也一时百感交集。忍不住以袖遮脸。
以如晴这个角度目测过去。估计是在偷偷试泪吧。但一个大男人当众表现出妇人之态。又觉难为情。便由袖子遮脸了。
知廉也受到这种气氛感染。拉着李掠依依不舍。
如晴也应景地躲在如真身后。捂着脸。沒法子。她是真的沒眼泪。
而知礼知义却是沉着冷静。与赵氏兄弟互望一眼。各自苦笑了两声。然后退到一旁。默然无语。
赵氏兄弟无聊之余。便多瞧了如晴几眼。见她躲在如真身后双手捂脸。不细看的话。还道是真的在伤心泪别。其实只要走近了细看。便知道是在装模作样。兄弟二人互望一眼。俱摇头笑了起來。
小小的年纪。居然这么会装了。但她却有本事让人讨厌不起來。反而觉得这副模样可爱的紧。
可惜----
赵勤望了如美一眼。神色略为黯淡。赵谨望着如晴。也是一脸的无耐。
*
正当众人沉侵在悲伤离别之中不可自拨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來。清脆急促。敲击在地面上。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几十道劲装汉子勒马掠疆而來。青一色玄黑衣裳。箭袖绑腿。同色披风。一手握着腰上的刀鞘。一手提疆。气势如虹。十数道轻骑动作迅猛。却齐整划一。那杀气冲天的气势。唯有久经沙场历经生死才会有的阵仗。
为首一人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靖王世子李骁。玄黑金线绣飞鹰貂皮带帽大披氅。绣金线团纹左衽长衫。袖口绑成箭袖。镶有纯白貂毛。湖蓝点玉腰带。腰带上别了个四角型状玉佩。随着马儿的动作若隐若现在披氅与马鞍间。
靖王世子马术了得。胯下骏马电闪雷鸣间已奔至方府大门前。快要撞到方府门槛时。右手猛地勒疆。马儿长嘶一声。前腿悠地抬得老高。下一刻。前腿立地。已静止不动。
李骁微扫了众人。肩上玄黑大氅带动着凛冽寒意及扑天盖地的威势。令众人忍不住退了小半步。正待行礼。李骁已摆手。声音低沉地道:“地上霜寒。都免了礼罢。”他冲方老太太略略拱手。“老夫人。多谢之前的盛请款待。李骁就此别过。望老夫人保重身体。”
老太太笑容爽郎。“世子这话可就客气了。世子身份尊贵。能踏进蔽寒门小户。已是我寒舍之光。世子此次回京。路上多加小心才是。老婆子预祝世子一路顺风。平安抵京。”
李骁大笑。朝老太太拱手。“承老夫人吉言。”脚上乌云掐金丝绣四爪飞龙图案羊皮靴子一阵轻踢。马儿前后蹄一至。往左侧了几步。对一直想说话的方敬澜拱手。“方大人。李骁告辞。请多保重。”
方敬澜本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此刻见李骁不若先前的随和。浑身上下充满了陌生的威仪与疏冷。也不好过度开口。也只是拱了手道:“世子一路顺风。路上保重。”
李骁又抖动疆绳。马儿非常听话地朝知义的方向挪了几步。李骁蓦地抬手。一道黑线蓦地往知义抽去。众人的惊呼声还未吼出。知义已闪电般后退两大步。李骁那一马鞭挥了个空。
知义站定了身形。不屑地道:“动作太慢了。”
李骁哈哈大笑。一手执鞭。一手勒着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