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肃神情一凝,亮丽的眼中忽然射出锐利的光芒,直盯向眼前那张看上去依然充满稚气的小脸,沉声道:“为什么觊觎帝位?”
“我没有。”顾欢正色道。“我对帝位没有丝毫兴趣。”
高肃面无表情,冷冷地问:“你说出这句话,不知道会抄家灭族的吗?”
“我是跟你说,又不会跟其他任何人说,连我爹和我义父我都不会说。”顾欢有点委屈。“我不想见你这么烦恼。明明你比他们都好,为什么要屈居人下?有才能却不敢施展,反要提心吊胆,那有什么意思?就算当今皇上,也不是正统继位。反正这江山是你高家的,你取而代之,天下人也不会有所非议。”
高肃看了她好半晌,忽然低低地问:“你担心我?”
“是。”顾欢毫不犹豫地点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你父亲、你兄长都是怎么死的,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她说的是公开的秘密。
齐国高祖皇帝高欢的儿子个个不凡,其长子高澄便是高肃的父亲,当时为东魏权臣,独览朝纲。其幕僚劝其逼东魏皇帝禅位,他却被宫中膳奴兰京抢先刺杀,年仅二十九岁。其二弟高洋随后赶来,杀了兰京,继而逼使皇帝禅让,建立齐国。
高洋雄才大略,却也荒淫无道,在三十一岁时暴崩。临终时,他很冷静,对自己卓有才能的六弟高演说:“你若想篡我儿子的位,那就篡吧,但不要杀他。”
高洋的儿子高殷登基六年后,高演联合九弟高湛,发动宫闱政变,废了高殷,并承诺将来会传位给高湛。
高演是迄今为止最为仁德的一位好皇帝,却也毒杀了废帝高殷。登基两年后,他在打猎时所骑骏马离奇受惊,拔足狂奔,使他坠地而崩。高湛随后继位,便是当今皇帝。
其后不久,高湛便残杀了高洋的另一个儿子高绍德。
不仅如此,因其兄弟刚肃王高涣和上党王高浚颇有才能,被高湛所忌。他竟将两个亲兄弟关进囚笼,用矛槊乱捅至死,并投火焚烧,再填以石土。
与此同时,高湛先逼高肃的大哥河南王高孝瑜自尽,又诬他的三哥河间王高孝琬谋反,将之活活打死。
如今,高肃名满天下,其骁勇善战为高家之首,肯定会为高湛所忌,只是高肃手握重兵,高湛又沉溺淫乐,暂时无暇理会,或许不会轻易诛杀,但很难说以后会怎样。再者,朝中那些佞臣深恐高湛驾崩后自己性命不保,自然会进谗言,先除去这些刚正不阿的文臣武将,以保自己性命无忧,权势不衰。
高肃想着自己的家族历史,不禁羞愧难当。他看着眼前人专注的眼睛,低低地道:“我知道有不少人称我们高氏是禽兽家族,可我……不想做那样的人。”
“我明白。”顾欢双眼闪亮,坚定地说。“所以我才来追随你。”
高肃很感动,却深深地叹息:“其实,你跟着你义父,要安全得多。”
顾欢微笑:“如果怕危险,我就不会上战场了。”
高肃想着她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小小身影,不由得赞赏地笑了:“是啊,你跟别人不一样,十分独特。”
顾欢看着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你同意我的提议了吗?我愿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高肃沉吟片刻,忽然说:“你的字是寻欢,你自己起的。”
“对。”顾欢点头。“我本来只想这一生过得开开心心,不需要权势富贵。”
高肃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她的颊,温柔地说:“我的字叫长恭,我父亲给的。”
“长恭。”顾欢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的含义,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想跟高肃讲什么大道理,好像自己胸中多么有韬略。其实古人多智慧,现代人根本就比不了。她顶多也就是知道历史是怎样的,大致上明白趋利避害,可细枝末节就不甚了了,对一些要紧的人与事更是茫然无知,在这种情况下,决不可乱出主意,以免遭遇不测。
电光石火间,她便决定了,既然高肃不愿登基称帝,那就帮他想办法舒舒服服地过下去,这一生逍遥自在,那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她微笑着说:“好吧,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你若担心功高震主,不如长期称病,什么风头也不出,韬光养晦,或许可以过安稳日子。”
高肃想了一会儿,苦笑着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王爷,不如我们去游山玩水吧。”顾欢顿时来了兴致。“我长这么大,要么在信阳的宅子里住着,要么在北地边塞镇守边关,都没玩过其他地方。”
“好啊。”高肃的声音悦耳动听,特别温柔。“以后就叫我长恭吧,不要叫王爷了,太生分。你今日与我说这一番话,便是将身家性命交到了我手上,而我也一样。自此你我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太好了,咱们一言为定。”顾欢热血上涌,一把抓过他的手,与他重重一击掌。“长恭,你就叫我欢儿吧,我的亲人都那么叫我。”
“好,欢儿。”高肃愉快地笑道。“等我把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