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初刻,喧闹半个上午的校场陡然安静下来。
大棋盘和十台供来客推演、娱乐的棋枰,都在方正宽敞的擂台中央布置妥当。还不管高低贵贱,对入席之客都奉上一坛美酒,至于下酒菜,就没法供给了。说辞是:兵营吃食粗粝,有辱诸君斯文。
点将台上,左右五坐席座相向对称。每张长案上,都布下一碗清茶,一盘烤肉、一尊酒爵。搁置在左手边的酒缸早已飘出浓郁的、略带果酸味儿的酒香。
奚流仍坐首席,只不过身边多了位面如白玉,头发金黄,自带波浪的柔然族美妾。其下是赢凝香、萨日娜、破六果果和皇甫伦。右边首席依旧是璇玑子,其下依次是二师弟屠龙道君、中帐令使刘成、内政令使谷风、军法令使唐雄。
捧着茶碗,跽坐在主位的唐睿瞄了一眼像耗子般不停偷吃着烤肉的公孙萱嘴角一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望向奚流吩咐道:“奚侯爷,开始吧,来宾翘首以待,恐已等不及了也。”
与美妾好像不认识一般正襟危坐的奚流闻声,当即侧脸对唐睿轻佻眨眼,缓缓起身。又回头对爱妾暧昧一笑,嘴唇开合着唇语一番才丢了个乖乖等候的眼色,很有范儿地转身迈着八字步,走到点将台前方中间轻咳一声,扯起喉咙高喊道:“诸位,这一切似乎都早有安排,难道就不奇怪么?但本侯却说,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是诸位替代了镇北军麾下之将校坐席而已。”
或许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或许是因美妾在场,奚流今天的演讲很卖力气,真可谓妙语连珠。但听他续道:“若镇北军将校说诸位是恶客,那是一点儿也不过分滴~!不过,荣幸成为客卿的我,当然很是欢迎诸位莅临,为今日之对弈增彩,下面,本侯宣布:大魏山阳侯奚流作今日对弈之传声筒,钱巧担当大盘挂棋手,萨日娜、谷风为记谱书记……”
用三寸不烂之舌介绍完对弈之中的辅助人员后,奚流又口若悬河地一边戏说昨日战况,一边吹捧唐睿和赢凝香的高超棋艺。
“不愧是高欢遣派之游说特使,未知能将死人说活否?”盯着十丈开外那高耸大棋盘思谋布局的赢凝香瘪嘴腹诽。忽然,心脏咯噔一跳,暗道:若眼力不佳,根本没法看清棋盘上的纵横交叉点,是想考验眼力呢?还是考验记忆力?该死小贼,鬼把戏真多!
“噗!咯咯咯,奚侯爷说话真有趣!”打了个喷枪的公孙萱捂嘴趴在暗红色檀木长案,歪着脑袋望着唐睿大乐。那对笑眯了的眼睫毛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
唐睿点头赞同,相视微笑,什么话都没说,老神在在地静等对局开始。
在奚流那滔滔不绝的有趣戏说中,点将台和擂台的气氛却截然不同。两位对局者虽然都抱着“战胜对手”的信念,但看上去两人都十分轻松。因此,一片和谐安宁的氛围弥漫在点将台,没有所谓的“凝重”气氛。
和点将台的安静相比,观战擂台就显得热闹非凡了。由于这场对弈都对他们有特殊意义,因此便有人和奚流的吹捧言辞唱起了反调儿——
“还围棋神童呢,怎不说是棋妖临时?黄口小儿耳,恐是凝香仙子不忍以大欺小,故意相让第一局吧!”
“曾闻苏令绰与凝香仙子对弈后评说棋艺斟至遇战则战胜,取势则势高,攻则攻,守则守之具体境界,除非那黄口小儿能在娘肚子里学棋,否则……呵呵,不言而喻,不言而喻。”
“哈……”观战擂台笑声一片。
观战擂台哄笑声起,唐睿心生不悦,定定地看着那群浑然不觉送上门来挨宰的高手翘嘴阴笑。又对正把目光看来的钱机咧嘴眨眼,递出一个安啦的眼神。顿觉这个时空的南北朝武者,切切实实地颠覆了他从史书上的认知,唯有《说唐传》里的十八条好汉身上能窥探一些痕迹。
按前世时空的民间说法,王不过霸【楚霸王】,将不过李【李存孝】,连三国第一猛将吕布也没排上号,可见历史上的猛人还真不少,然而却没记载他们的师承,难道是天生的么?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理性之人。可来到这个时空后,却发现这个世界的武道高手也太多了一点儿,觉得有点儿玄幻,有些传奇。遂情不自禁暗自嘀咕:也不知史载的南北朝第一猛将萧摩柯的武力值到底有多高?
重生者都有收集历史名将、名臣的爱好,本少岂能例外?史载他幼年随父到固始郡,七岁?还是八岁?反正没满十岁,他那作始兴郡郡丞之父就嗝屁了,被在南康【赣州西部地区】当山大王的姑父蔡路养收养……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这是一个冰冷的世界。在这世界里,实力是唯一的评判标准,成王败寇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嘎嘎嘎,若真有其人,今年应该三岁了吧,若让娘亲出面,接他到南浦陪同二弟读书习武,来个名将养成,似乎是个不错的注意。
武道修炼与围棋技艺提升是一样儿一样儿的,都需要天赋、努力、心理、机遇、财富这五大要素支持,缺一不可。要想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顶端,除了上面几大要素还不够,得需要一点点看不见,摸不着的运气。
既然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