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华贵高雅的武宁殿,大厅中几近百余张长案疏落有致的错落着,非但不显拥挤,反而使每张长案都显得是好位置,除非慷慨激昂的说话,否则临座间决不相互影响。
钟磬断续,洪钟大吕撼人魂。
古琴悠扬,天籁之音通幽古。
音乐声中,鄱阳王萧范高坐在主台,面露矜持微笑。左一眼,似乎在给饮酒清谈的达官贵人投去信任;右一眼,好像暗示相互论战的学问巨子勇于挑战。
此刻,大厅两边却一片肃然。
他油然想到若用这帮人治国理民,能否使国家有序井然。
按照眼下朝廷惯例,八月十六中秋夕,建康城将舞龙舞狮,夙夜不眠。各大王侯府邸之灯会、诗会纷纷斗奇争艳。
在本王离开建康,从此走上出镇地方之仕途之前,若这帮人能吟出一首赛过太子府传出的诗歌而火红建康,传扬大江南北,也就不枉费本王一番心机了。萧范心里充满期待。
如果说中秋夕节日是南朝人欣赏文人才子们的书卷气息,不如说使他们更乐见于诸多偶像比拼的风采。
这一夜,月儿圆,生活在建康的人们虽侧重于与自己家人、亲朋好友们吃喝庆贺。但在逛夜市、猜灯谜之余,都会注意今夜之文人才子们进入了何人府邸的烟雨楼台,期待着他们歆慕的才子能传扬出来脍炙人口的诗歌高居榜首,在朋友圈里吹牛打屁时也忒有面子。
往年的中秋夕,张榜出来的诗歌,通常都是太子府邸中的那几位名士几乎囊刮了前十名,起到了引领潮流的排头兵。
流落在建康城,寻找出仕机会的寒门学子无数。
他们即便在许多正式一点的诗会无缘参与,但他们纷纷模仿当年的朱异,将自己的得意之作投向当下名家,期望能被邀请进入某一王侯府邸。若能在诗会交付出一份佳作,皇城为吏,指日可待。
当然,这一晚,更多的寒门学子还是以庆贺秋收喜庆为主。
沉默良久的武宁殿大厅,忽然一道清朗声音在音乐的伴奏中冒了出来:“今北魏战乱,高欢争雄,正是我大梁出征北魏的好时机,鄱阳王出为益州刺史,正是建功立业之机!”
“益州险峻,蛮夷横行,老夫觉得鄱阳王首先要解决犬戎内患,才能聚集人力物力北伐,否则,内有犬戎牵扯,外有铁骑威胁,如何出征北伐?”
“慎之兄,你是否低估了鄱阳王的才华……”
急速跑进大厅的萧映雪,陡然俏生生地矗立在中央,打断了那位正在高谈阔论益州治理策略的青袍名士。
但见她一一扫描着几近百张疏落有致的长案,等将所有目光吸引到她身上后才将目光停驻在高台上的一个头戴王冠,青须捶胸,身着红袍,正在发体的微胖鄱阳王身上,慷慨激昂地喊叫道:“父王,雪儿这里有一首专作给你的《送别诗》,要不要听?”
跽坐在主位上的鄱阳王萧范,瞑目暗叹那位青袍老者徐摛的运筹才华,油然想:若将此人从太子手里抢来辅助他,定会使益州井然有序。正在思谋间,忽闻他的掌上明珠高问,遂抬眼望去,见萧映雪竟然像是怀抱稀世珍宝般神采飞扬,当即一笑,问道:“雪儿,你不在‘恭慈堂’侍奉祖母,跑来这里作甚?”
“咯……”萧映雪嘚瑟大笑道:“女儿新获一首唐家那小木匠当庭吟诵给您的《送别诗》,特来禀报给您,很精彩的哦!”
“是吗?”鄱阳王不置可否。
“父王,您怎能这样呢?且听好……”萧映雪见萧范不信,一扭小蛮腰,跺脚娇蛮撒娇。紧跟着,想打机关枪一样,“啪啪啪”地复述道:“清溪河畔柳千条,别去益州血染袍。贯通三才王者志,恨不相随剑阁道。”
“咦?”满堂轻咦汇成洪流,拨断了琴弦,掀翻了钟磬。
萧范一愣,错愕咂嘴。俄而又恢复处惊不变的神态望着萧映雪问道:“谁作的?你再好好吟诵一遍。”
“嘎……小木匠啊!”萧映雪嘚瑟大笑着弯下腰去,调皮无比。待她笑够了才直起腰来,撒娇道:“给女儿一爵美酒,女儿润润嗓子后就好好吟诵给你们听!”
“真没规矩!”萧范没好气地笑骂一句,转头对身后那名双手托着铜酒觥的侍女一摇首,那侍女便抱着那个考究的酒觥飘了过来。另一个俏丽侍女右手高托着个铜酒樽,从帷幔里走到萧映雪不远处便膝行地毡,来到萧映雪身前。这时,捧着酒觥的娇媚侍女也来到那俏丽侍女身边,默然不语地将酒樽斟满美酒后才对萧映雪恭敬一礼,慢慢转身,袅袅而去。
俏丽侍女双手将托盘抬至额上,柔声道:“女郎在上,奴婢敬请畅饮爵中美酒。”
萧映雪对着萧范眨眨眼睛,嫣然一笑,双手探出,捧起酒爵娇声道:“谢父王赐酒,嘎……”笑讫,便毫无形象地大吞起来,咕咚有声。
“砰!”一个花白老者猛地一拍身前几案,大声喝彩道:“好!鄱阳王府好女郎,巾帼不让须眉!”
刹那间,满堂阿诒声起,哄然一片。
萧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