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的抬起头来,二目之中,闪闪放光,森然道:“日暮途穷,故而倒行逆施之。人生区区数十载,若只以常理行事,恐怕什么也办不成。人海茫茫,为何我会遇到你,而且恰巧你最适合铸剑之用,所以才将你捉了来。表面上看是褚某罪大恶极,实则是老天假我之手,来成全你罢了。我为铸剑而生,你为铸剑而亡,这是定数,任谁也避免不了的。”
这番话说得一本正经,苏曼卿甚至觉得有些道理,见他不停的威逼利诱,既觉得愤怒,又有些苦涩,心想:“英姨常说她不信鬼神,却对命运深信不疑,从初生的那刻起,便已注定了人的一生。那是一座牢笼,任何人都无法从里面挣脱出来。自己每当听她念叨,心中便觉好笑。此时想想,她说得未必没有道理,难道我命中该当被火烧死,为这柄剑尽一份力?”他很难相信,但眼前确实处于绝境,又不得不相信。
纪红绫忽道:“苏曼卿,你找洪先生究竟有什么事?”苏曼卿缓缓的摇摇头,叹道:“人都死了,问与不问都一样。”纪红绫沉默一会儿,才道:“我若活着,必定为你报仇。”这个态度倒是出乎苏曼卿的意料,心里颇为感动,惨然笑道:“纪姑娘,你能这么说,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至于报仇,那就不必了,你好好的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褚大冶嘿嘿一笑,道:“待我完成心愿之后,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抬头看了一眼,又道:“午时在一天之中,为阳气最旺阴气初升之际。小兄弟,你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要开始了。”
原来云霞山地势奇特,天气反复多变,春夏之际,夜间常有暴雨突至,此谷更是雷电多发之地,****罕至。褚大冶无意中发现此地,心中狂喜,知道在这里铸剑,乃是极佳的处所。他一住便是十余年,这其间发现一个规律,每当临近朔望之夜,必发雷暴。这其中的道理,他也略有耳闻。
褚大冶早年入山采矿,曾遇到两位异人辨论阴阳之说,他过路之时,偶然听了一阵子,当下福至心灵,若有所得。归家以后,思之再三,铸剑之术竟然大为精进。这次遇到风水宝地,岂肯白白错过。他周游四海,采集铸剑所用的材料,早于一年之前,便已将铁剑铸成,只是觉得剑上如若自带杀气,必以生人之血淬之,而后方能开锋。
在这之前,他已经试过几次,但都是由于对所寻之人,不太满意,是以一再放弃。眼见时机一再错过,褚大冶不由得心中焦急。他知道云霞门下人才众多,暗中也捉来几个,但这些人中,武功低微的要么胆小,要么缺少灵气。武功高的,到是俱备条件,自己却又不能轻易得手。
昨晚又去碰运气,想不到竟发现了苏曼卿,不由得大喜过望,他见这个少年骨子里透着一股清气,当机立断,将其擒到了谷中。
此时红日渐渐到达中天,褚大冶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之情,一推苏曼卿,沉声道:“去吧。”苏曼卿受到他大力推送,惊叫一声,身不由己向鼎中飞去。
褚大冶跟着纵身跃起,握住匕首,向苏曼卿刺去。但当他刺出之时,脑中突然剧痛,吃了一惊,暗叫:“糟糕。”眼前一黑,他没想到自己被雷电击中,虽然侥幸未死,头脑却也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反应较为迟顿,只要激引内力,便会晕厥。便在这一瞬间,手臂已被苏曼卿拉住。
原来苏曼卿眼见落入鼎中,吓得魂飞魄散,人在突然遇到危难之时,大都求生心切。他这时好比落水之人,受到本能反应,双手挥舞着,拼命想抓住救命稻草。慌乱之际,竟然一把抓住了褚大冶的胳膊,砰的一声,二人一同跌入鼎中,刹那间,烈焰飞腾,衣衫尽皆起火。
苏曼卿被烧得哇哇乱叫,浓烟直刺眼鼻,差点晕过去。但他稍微幸运一些,俩人一起跌落,恰巧将褚大冶压在下面。趁着火势稍缓,急忙从炉鼎之中爬了出来。
此时衣衫须发都已烧着,落地之后,又连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将火苗压灭。
苏曼卿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清醒,暗叫:“好险。”
转眼之间,又是死里逃生,他自己都想不到能活下来,心里不由得想到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没有后福,他不知道,此时也不愿意多想,但能够活着,却是有说不出的高兴。真想跳起来,大声欢呼,稍微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痛,有如刀割一般。
苏曼卿忍着疼痛,慢慢站起来,上下瞧了瞧,浑身衣不遮身,四肢和脸上被烧了好多水泡,模样极是狼狈,心想:“这次不用打扮,真成了叫化子了。”
抬头一瞧,炉鼎之中,火光熊熊,开始他还怕褚大冶从炉鼎中逃出来,但是等了半晌,依然没有动静,火焰非但没有衰弱的迹象,反而更加旺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刚要转过身去,忽觉眼前光华大盛,不由得大惊,急忙看时,只见炉鼎中的火光已经熄灭,那柄铁剑兀自插在中间,黑沉沉的,不见一点光芒,心中寻思:“这剑也不见得有何出奇之处,但那道光华又是在哪里发出的?”左思右想,不得要领。
纪红绫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