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清的月色消融在白炽灯泡温暖的光中,白柯重重地将身子靠在隔板上,脚上的球鞋在湿滑的地板上蹭了两下,垃圾桶被踢翻在一旁,成团的废纸滚了出来。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自己此刻的腌臜与污浊,他只是觉得空洞,就好像突然被人切断了所有的神经线。
“觉得没有办法接受吗?”胡红莲喃喃道,像是在对着白柯低语,又似乎只是在陈述着自己的心情,它漂浮在半空中,目光从换气的百叶扇中投出去,黑夜中的长章闪着斑斓的光,仿佛被打乱的调色盘。
白柯自嘲地笑了两声,抬起双手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他的手指穿过眼帘,在视野中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你也知道自己讲了多么荒唐的事情吗,如果你现在说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许我还可以接受。”
胡红莲没有理会这个自欺欺人的办法,它缓缓地开口,“其实或许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钱万山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忘掉了太多太多……其实当时我已经是孤注一掷了,所以我在发现杨毅昭手中那个所谓的‘金玉麒’不是我要找的魂魄的时候,我是一心求死的。但是现在呢?”胡红莲笑了起来,清越的笑声中带着苦涩和茫然,“我现在连求死的原因都忘记了,又怎么可能会有赴死的勇气呢?”
白柯看着黑暗中自己的手掌,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怎么样?你现在应该觉得自己的命运不是最荒唐了的吧?”胡红莲抬起它的尖嘴,眼神颤抖地看着白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总想知道为什么吗?总想着今日的所作所为究竟能在明日换来何等的光景,那如果这一切都没有答案呢?又或者这个答案只是飘渺虚无的过往。你还会继续追逐下去吗?”
胡红莲突然将脸凑了过来,鼻子下的胡须在白柯的鼻子上抖动,白柯第一次在胡红莲的身上感觉到它的体温,还有那种深沉的无奈和愤恨。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的黑暗中突然亮了起来,那种亮光使胡红莲身上的橘红色变得暗淡,一如它被无名左右的命运和未知的前程,“你会追逐下去吗?你会为了什么追逐下去呢?是为了求得令人心安的答案?还是继续为了明日的光景和回报?”
“错了!”胡红莲的语气变得嘲讽起来,那双眼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白柯不知道狐狸或者灵体有没有泪水这样的东西,又或者眼泪这种太过庸俗的意象早就被胡红莲心中翻涌的悲伤给淹没了,“你全错了!世上怎么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缘由和结果的呢!?我们的所做不过碌碌,而且永远只是那种会让自己悔恨的碌碌!”
白柯的手掌颤抖着按在胡红莲的背上,虚无的柔软和温度,又或者切实到让他感觉难以接收。白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这只慵懒的狐狸,不光看不透它的过去,也猜不穿它的心情,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天底下第一的蠢蛋,只有自己被命运无情地戏弄着,只有自己不知疲倦地奔跑,终有一日尸骨在烈日的烧灼和风尘的侵蚀中化为齑粉。但是此刻胡红莲奋力地控诉着,控诉着它身上所有的滑稽和不公。
白柯第一次明白,原来所谓的命运和前程大抵就是这样的,你常常得不到回报,也常常找不到前进的理由,你觉得自己不过是被茫茫的洪流驱赶着向前奔涌的一滴水珠。
“但是……你觉得我能停下吗?你觉得我为什么不停下呢?我的命运比你漫长千百倍,这就意味着我要比你多承受千百倍的痛苦与迷茫。”胡红莲的声音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可是我仍旧不愿意停下。那个时候,李景东的令术穿过我的灵体的时候,我心中的火几乎要将我由内而外地焚毁。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想……我是宁愿在痛苦和迷茫中徘徊到倒下的,我绝不愿意就这样让自己被自己烧死。”
年少的时候人都乘着名为执着的快马,只希望自己能够跑得更快一些,能够离那不甘心的火更远一些。但是当你奔跑得越来越快,快到风和时间都再也追不上你的步伐时,你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后巨火燎原。这个时候你已经不能停下了,否则你的生命就会彻底被不甘化为遗憾的灰烬。
可是生命……不是生来就应该全力奔跑的吗?
“你可以觉得我很可笑,也可以认为我欺骗了你,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另一场荒唐的闹剧。”胡红莲抬起了自己三条尾巴,丰满的毛发纤毫毕现,“但是我不会停止的,而且我……不会给你停止的权力,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胡红莲轻轻地喘着气,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疲劳,“你也可以试着说说看,也可以冲我发发牢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发完之后我们之后还得去找那个叫沈良的人。”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白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真的,不算是什么高明的解释。我原本以为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会更豁达一些,没有想到会沉沦进那种名为‘执着’和‘不甘’的漩涡中。”
“所谓的高明,其实只不过是逃避或者另一种形式的愚蠢吧?”胡红莲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你还想说什么?”
白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地站直了身体,“郑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