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的噪响忽而变得有些尖锐,忽而又听起来十分沉闷。
过去李淮山和邪祟交战的时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大吼大叫,他的声音很急躁,让我不由地担心起来,隔着庞大的奢比群,我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画香,那好像就是舍子花的味道。
我想要站起来,可大腿刚一用力,两根腿骨就像是要断了一样,腿肚子也跟着打颤,一下没稳住重心,竟然侧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只尝试了一次二段劲,没想到就对身体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侃侃道人和青崖子催发出来的灵韵、阳气,都变得越来越精纯了,街道上的风也在几分钟前彻底消弭,希望他们能顺利封住风口,腾出手来帮衬一下李淮山。
我躺在地上,等待着身上的酸痛慢慢消退,前后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我终于能支撑着地面,很勉强地让自己坐起来,可要想重新站立,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与此同时,身后的噪响已经消失,只有两道急促的脚步声,正快速朝我这边靠拢。
吴林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我身旁,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此时的眼神中也隐约多了一份急躁,他凑过来,蹲下,仔细在我身上打量着,半天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回了一个笑脸,吃力地摆摆手,说声:“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紧接着李淮山也冲过来了,地上的冰层依旧光滑,他跑到我身边的时候没能立即刹住脚,呼哧一声就倒在了地上,又顺着惯性滑出了一段距离。
李淮山四肢着地地爬回来,他和吴林一样,也是一贴上来,就不停地转着眼珠,在我身上打量。
我也不停地打量着李淮山。
在他的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可这些变化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我也只是觉得,他的气息,还有身上散发出来的生气,变得比以前醇厚了,但外表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之前从他身上飘散出来的舍子花香味,如今也闻不到了。
“你怎么样?”我朝李淮山扬了扬下巴,随口问了一句。
李淮山摇摇头:“没事,就是背上痒,能忍住。”
吴林吐了一口浊气,扶着地面,在我身边坐下,又从怀里摸出了雪茄。
他身上好像就带着这么一根雪茄,刚才战斗激烈,这根雪茄也被这段了,细致的烟丝挂在断口上,随着吴林手上的动作轻轻地漂浮。
看得出来,吴林现在也十分疲惫了,他拿出火机以后,又吐了口大气,随后也不点烟,就是将拿着火机和雪茄的双手搭在膝盖上,努力调整着气息。
好像在我们三个人中,只有李淮山还保有一丝余力,这倒是让我很意外。
“二狗,”我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那张符纸,对李淮山说:“把那东西捡回来。”
李淮山先是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就趴在冰层上,吃力地爬到大史身边,将符纸捡起来,又顺着冰层爬回来,将符纸交给我。
这张符纸的质地非常好,细腻、柔和,如同滑软的丝绸,相当于善堂的符纸,上面的颗粒感要更重一些,但论纸张的韧性,似乎比善堂纸还要好。
按品级来算的话,这张纸和善堂纸,应该是同一级别的。
符箓上确实有两行很小的字,我将脸贴过去,仔细看了看,就发现那些文字,竟都是阴曹特有的鬼文,我打心里知道它们是鬼文,却又一个字都不认得。
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经常使用汉语的人,遇上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生僻字,你知道它们是汉字,却不知道怎么念,也不知道每个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李淮山蹭着地面凑了过来,朝符箓上打了一眼,问我:“上面写得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字我都不认识,还是拿回家去,给大小黑看看吧。”
趁着身上的酸痛已经没那么强烈了,我就转过身,朝侃侃道人和青崖子那边望了一眼。
青崖子正站在远处,盯着地上的风口出神,侃侃道人则直勾勾地朝我们这边凝视,他的视线仿佛穿过了我,落在了大史身上。
风声不再,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沉默者,极端的寂静彰显着一种沉默的压抑感。
直到吴林点燃了雪茄,火机上传来的声音,才打破了沉滞多时的寂静。
青崖子在侃侃道人的肩上拍了一下,侃侃道人的眼神终于变得不那么僵硬了,他垂下了一直张大的眼皮,长叹一声,摇摇头,迈开步子走了过来。
来到我身边以后,侃侃道人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大史身上,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一语不发。
青崖子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对吴林和李淮山说:“你们两个要是没什么事,跟着我走一趟吧。”
我抬头看了青崖子一眼,青崖子又对我说:“我带着他们两个转转,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奢比。”
吴林吐一口云烟,用手撑着地面,稍显吃力地站起来,李淮山也起身跟着青崖子走了。
只有侃侃道人和我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