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的时候,我整个人似乎都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这些年压抑在心里的东西仿佛马上就要迸发出来,我只有死死咬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才能让自己稳下来。
冬季的阳光有些苍白,穿透了山上的潮气,落在我的肩膀和额头上,让我的意识越发混沌。
我坐在石墩上,望着那扇关不上的院门,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小时候的事,我试图想起父亲的脸,也试图想起母亲的样子,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十一年过去,他们已经变得如此模糊不清。
如今他们留给我的,只剩下这延续了十一年的思念,当思念化为江水,我只能看到江面上翻涌的水浪,却再也看不清水下究竟藏着什么。
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忘却,仿佛只要忘了,就代表着已经失去。
也许是为了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我拿出了手机,给吴林发过去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一个简短的逗号。
过了很久,吴林才回信:“手机号我暂时还没换。”
我将手机抵在额头上,用它来熨平眉心的褶皱,也是过了很久才回复:“去趟广东吧。”
“我最近没有时间,你去广东干什么。”
“广州境内有个灵媒,听说最近这段时间,她曾梦到过太阳墓。”
这一次吴林回得非常快,而且内容也极为简洁:“明天一早,我在高速入口等你。”
“嗯,不见不散。”
手机屏幕暗了下来,我长吐一口气,继续望着宅院的大门出神。
李淮山是当天晚上回来的,杜康却没跟着他一起回来。
听李淮山说,杜康已经先一步去了渤海湾,说是要去见二爷,至于宋铁夫和毕坤这两个符箓,也已经上交组织了,我不知道组织上会怎样处理嶓冢八杰,而且这种事,也确实不是我这个级别的人应该考虑的。
李淮山问我什么时候回渤海湾,我告诉他,离开贵州以后,我们还要去趟广州,并告诉他这一次吴林也会同行。
大概是看出我的情绪不太好,只“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
杜康为什么先我一步回渤海湾?我想,他大概是不想在这种时候面对我吧,他肯定一早就知道,将毕坤正法的人就是我爸,却一直没有将事挑明。
这一夜对我来说很漫长,纷乱的心绪让梦魇无法靠近,我就这么睁着眼,望着寒冬中的夜空,起初云层遮住了月亮,天上还能隐约看到几颗残星。
直到云层慢慢飘出了原本的位置,弯月的亮光开始在夜空中蔓延,几颗残星最终也被这些光给隐藏了起来。
2009年的1月6号,正好是农历十一号,在这一天,月亮本应越发趋近于圆盘的形状,可我今天看到的,却是一弯狭窄的牙月。
只不过由于心绪纷乱,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问题。
可视线总归是一直落在月亮上的,时间久了,我也渐渐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天上月,就像是被一个圆形的黑影给挡住了,那个影子……看起来很熟悉,就像是被黑水完全覆盖的瓶底,而且它好像离我很近,此时就悬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伸出了手,朝着半当空摆了摆手腕,果然碰到了一滩悬浮在空中的液体,但触感很发虚,极为不真实。
被我这么一碰,那团黑影就像是受到了惊扰,竟凭空消失了。
我“呼”的一声从睡袋里坐起来,盯着夜空中的月光出了好一阵子神,随后才拉开睡袋,只露出双手,将背包拿过来,翻出了用来盛放黑水的瓶子。
瓶子里的黑色液体还在,我试着晃了晃瓶口,那些液体就像是粘稠的墨水一样,在晃动中黏在了瓶身内侧,又慢慢地滑落。
李淮山被我弄出的声响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我在干什么。
我没有心情向他解释什么,立即钻出睡袋,像个疯子一样冲进了煤池下方的密道。
进入密室以后,我第一时间来到了水池边,拿手电照了照,发现池子已经空了,里面的黑水已经不知去向。
我不知道黑水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刚才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黑影,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一个虚渺得幻觉。
我只是感觉到恐惧,入行两年了,各种各样的邪尸和恶鬼我都见过了,可刚才出现在空中的那道黑影,却给我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死死捏住了一样,一下一下地发紧。
李淮山也跟进了密室,他拿出手电朝我背后照了照,尝试着唤了我一声:“仉若非?”
我回过身,用手遮着从背后打过来的光,看了李淮山一眼。
李淮山似乎被我脸上的表情吓到了,不由地后退了一步,过了小片刻,才战战兢兢地问我:“你怎么了?”
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是觉得整张脸上,每一根肌肉都是僵硬的,平日里一直垂着的眼皮,也不受控制地完全张开了。
面对李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