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老胡的鼻子大吼:“你耍呢!不是你的,人家给你送到家里来?我告诉你,反正我就住在这个村里,你要是赖着我的账,我就堵上村口,让你出不得村!”
老胡一听脸都绿了,支支吾吾地说:“我婆娘一到……一到中午必须出去啊,她要是不出去……”
黑胖子暴吼一声:“还钱!”
老胡的后半句话终究没能说出来,他看着缩在墙角的疯女人,脸上的表情又是急,又是委屈。
本来我是懒得管这档子烂事的,可又见疯女人被吓得缩成一团,实在是觉得她可怜,于是就开口问了句:“老胡欠你多少钱?”
黑胖子摆出了一个“六”的手型:“这个数。”
我眉头一皱:“说清楚点!”
他就补了一句:“六千。”
零七年的时候还没有支付宝和微信,买东西要么刷卡要么用现金,所以那时候的人出远门,荷包通常都是鼓鼓囊囊的,我乍到昆明,免不了也会经常碰到需要用现金的时候,为了有备无患,一早就将钱包填满了。
我拿出钱包来看了一眼,里面有五千来块钱,还差几百,于是回过头朝门外喊:“二狗,你那有一千块钱吗?”
李淮山一听这话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立即从外面冲进来,将一千块钱交到我的手上。
我一边接过钱,一边朝着门外扬了扬下巴:“把冰箱弄进来吧。”
李淮山也没啰嗦,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我将脸转向黑胖子,点出六千块钱,对他说一句:“老胡的债我帮他还了。”
在我说话的时候,老胡就站在一旁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黑胖子接了我手里的钱,让他身后的人验了真假,完了才对着我露出一张笑脸:“数对。”
说完他又拍拍老胡的肩膀,对老胡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嘛,以后再有缺钱的时候,就来找我,反正只要不超过一万,我能借尽量借给你。那没什么,我先走了,改天带着你老婆去我家喝茶哈。”
说完他就想走,我立即伸手将他拦住。
他下意识抓住我的手腕,想把我的胳膊推到一边,可连着加了几次力却发现根本无法撼动我。
单看体型的话,他比我壮实多了,可论力气,他比李淮山还差了好几个等级。
眼见推不动我,胖子心里似乎有点惊,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过头来盯着我,嘴上却一直没说话。
我也收回手臂,冲他笑了笑,说:“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他大概是见我还算和气,脸上也堆起了笑:“我在这住了十年了,不是也是了。”
我点了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递给他:“我有点事想问问你,能不能单聊?”
他显得有些犹豫,看了看我,又侧着脑袋朝门外看,一直到李淮山抱着电冰箱进来,他才点了点头:“还了钱就是朋友嘛,聊一聊也没的事。”
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哪里人,普通话的口音和一些词语的用法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像是重庆那边的,但有些时候他的普通话又带着一点东北腔。
我先一步出门,他出来的时候,还问自己人要了一根铁棒。
我看他拎着棒子出来,就皱着眉头问他:“干什么你这是?”
他就咧着嘴冲我笑:“江湖险恶,不得不防啊。”
说白了就是怕我找他麻烦呗。
他拎着棍子走到我身边,还有一个拿双节棍的人站在门口,一脸警惕地朝我们这边观望。
我也没多做计较,只是对黑胖子说:“为了六千块钱搞这么大阵仗,至于么?”
黑胖子叹口气,对着我倒起了苦水:“六千就不少了,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不容易啊。我在这地方做借贷,那可真是小本生意啊,有好多人借了钱就跑了,找都找不到。我这一年到头,隔三差五地往法院跑,起诉完这个起诉那个,钱多的案子人法院给你办,钱少的……像老胡这种的,我们只能自己要。”
我说:“像你们这种借贷,还能到法院去起诉债主啊?”
胖子咧着嘴说:“我们这可是合法的民间借贷。”
我朝他手里的棍子扬了扬下巴:“你带着棍子闯进人家家,这也是合法的?”
“其实我们不敢打人,就是吓唬吓唬老胡。”胖子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咧嘴:“要是打了人,那就得负刑事责任了。”
“私闯民宅不用负刑事责任吗?你带着这么多人冲到别人家里去,一样触犯刑法。”
“我们可不是闯进去的啊,是老胡开门把我们放进去的。哎呀,我懂法,不敢乱闯人家家的,我们上门要钱的时候吧,就不停地在外面砸门,里面的人受不了了,很多就开门让我们进去了。”
得,这帮人才是老油条,我在这和他聊法律根本聊不通。
眼看再这么聊肯定聊不下去,我就转移了话题:“村里是不是经常丢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