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初年,当时的宋高宗蝉位,新皇继位,开始了历史上著名的隆兴北伐。一月之间宋军便收复了灵璧、虹州和宿州。
一时间,宋军兵锋,威震天下!
噹…噹…噹……
嘉陵江对岸的锦屏山传来十余杵钟鸣声,悠远而又恢宏,激起江面上道道波纹向远方荡漾而去…
江岸枯树之上的几只水鸟被钟声惊起,嘎嘎嘎鸣叫了几声,玉石般洁白的翅膀扑扇着,在巴山这美轮美奂的风光画中掠过,消失在画卷深处。
已是子夜,嘉陵江两岸却是灯火通明。仍然有不少的船只来往于江面,灯似连珠,传出嘈嘈凌乱的号子声和喧闹声。两岸水寨之中,不时飘出鲜血的咸味,混合河水的腥味,透出一股萧条索然的气息。
凌霄在一条小船上远远地看着南岸的古城、耀月的华灯,听着江上的号声,叹了叹气。
夜的黑无法掩盖心的涩。
他在绵绵的微雨里,细数着在心尖儿上颤抖不已的种种心事。那双黯淡的双眸里,盛满了被岁月遗忘的深沉的寂寞。眸色幽幽,冰寒阵阵。
他已来到保宁府三年多了。之所以远离家乡到此,都是为了抗击金兵入侵,保家卫国。同时也是为了儿时的志愿。
凌霄的家乡在扬州。那里有美丽的秦淮河,那里有喧嚣的画船箫鼓,那里有脂香四溢的旖旎。
保宁府是西线抗击金人的主战场。这里充满了血腥,到处都有哀嚎。这里没有家乡那样的夜晚,只有嘈杂和喧闹。这里没有你情我拢的缠绵,只有扣人心弦的厮杀。这里没有达官贵人公子哥,只有为国捐躯的铁血儿郎。
“这里就是张帅的家乡。”凌霄提着酒葫芦,喃喃自语,任凭绵绵细雨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口烈酒在他口里久久不愿咽下,此时的他细细品尝着葫芦里的酒,人生的如意与否也是冷暖自知。
凌霄长叹一声:“十年了,岳帅和张帅,你们的冤屈终于平反了。”
凌霄说完这些,这个久经沙场的铁血男儿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船夫老陈端着碗肉汤朝凌霄走过来。凌霄止住泪,看了他一眼,接过船夫老陈递过来的肉汤,也不管肉汤是否会烫嘴,便一饮而尽。
肉汤进了凌霄的喉咙,使他的脸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也泛起一层红晕。
“老陈,要不了几日,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此刻凌霄仿佛是在跟自己言语一般。
船夫老陈接过凌霄递过来的碗,他的双手长满了老茧。他的拇指和食指都略微有些畸形。
听到凌霄的话语,船夫老陈略微一愣,缓缓开口道:“张帅尸骨都安顿好了吗?”
凌霄也不搭话,目视着眼前被火光照耀得通明的嘉陵江夜景,点点头。
船夫老陈轻轻叹气,唏嘘道:“唉!你这一走,又不知何年月,我们兄弟方能再相见了。”
凌霄听到船夫老陈的话,拍了拍船夫老陈的肩膀,不由感叹道:“是啊!以前的老兄弟们,大都已经下去陪大帅征战四方。我们能再次聚首已是不易。”
船夫老陈将碗轻轻放好,向凌霄问道:“不知老弟以后有何打算呢?”
凌霄望着船夫老陈嘿嘿一笑,道:“老哥,您还不知道我吗?此间事了之后,我也该回故土找个好营生,过安稳日子了!”
船夫老陈苦笑道:“你啊!现在到处都在与金人打仗,哪里还有什么好的营生呢?”
凌霄听到船夫老陈的话语后,忍不住笑骂道:“老陈,你这老家伙。你这里不是还有这么一条渔船么?天天在此处享清福,倒也是逍遥自在,如同神仙。”
船夫老陈摇摇头,回应道:“你啊!还跟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喜欢拿话挤兑我。”
船夫老陈的脸上挂满了伤感:“回去之后,你得讨一房媳妇安个家了,毕竟也到年纪了。”
凌霄喝下一口烈酒,听闻船夫老陈的话语,感慨道:“若无知心人,此生漂泊又何妨!”
转而凌霄又嬉笑道:“倒是你这个老家伙在这里过得舒舒服服的,怎的也不知道讨个媳妇儿?”
船夫老陈闻言,苦笑道:“我倒是想啊!只是现在乱世之秋,能有个立命之所已属不易,又何必连累她人与我受苦呢!”
“唉!”
船夫老陈面露伤感叹息道。
凌霄明白船夫老陈内心的苦痛,开口安慰道:“哥哥,您正值而立之年,谁说您老了?何况,当年岳家军中赫赫有名的开山刀,谁又敢冒犯虎威,在您背后嚼舌头呢?”
船夫老陈摇摇头,面露苦笑:“莫要提以前啦!岳帅和张帅惨死风波亭的那一刻,这世上便再无开山刀陈祖寿这个人啦!”
凌霄与船夫老陈相互对视一眼。作为昔日在战场上的生死之交,在即将离别之际,凌霄的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
何故世间,满是波涛无际留恋。一思一念一刻,至此一生,长风万里相送。一言一语一词,终此心间,鹏程万里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