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只鞠了三个躬,并且弯腰超过九十度,态度非常虔诚,
外面,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暗夜雨幕,将所有花草绿叶冲刷得鲜亮无比,
她说的话,援引自雪域藏僧们开坛讲法时的惯用词句,带着浓厚的藏边风情,淳朴的藏民们正是虔诚听信僧侣的教诲,才会不遗余力地向庙宇中捐献出自身的全部财物,清苦修行,只求灵魂死后能得到神佛的庇佑,
“方小姐,‘红龙’不是偏远雪山之巅的藏民,他才不会萌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悔意,用捐尽财富的方式來洗刷自己的罪孽,再说,普通的江湖人可以藉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与从前的江湖恩怨一刀两断,他却不能,死难的异教派后裔、联军的战争法庭、逃亡的伊拉克其它政党羽翼,都恨不得早一天把他送上绞刑架,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献祭’,”
近年來,被联军击破的世界小国越來越多,有很多前车之鉴可以参照,巴拿马、南联盟都会是“红龙”的活教材,
方星笑起來:“沈先生,这么好的雨夜,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淋淋雨,相信咱们彼此的脑子都会清醒一点,”
关了窗子后,书房里的确显得有点气闷了,
我拿了把伞,轻轻开门,穿过幽暗的小院,再开了大门,夜色里,方星一身白衣,像只轻巧的白狐,长发随雨丝一起飘飞着,
凌晨的长街空无一人,水泥路面反射着凄清的水光,
“我有一部分秘密资料,可以拿出來分享,不过,沈先生最好能替我保守秘密,,”我们沿着人行道缓缓漫步,雨中的方星变得精神抖擞起來,如同小院里那些被雨水浇灌滋润过的花草,
我点点头,这一点不难做到,我从來就不是个喜欢八卦的长舌妇,
“我有一个朋友,最早在两伊战争中发了一点小财,然后积蓄力量,从海湾战争开始便在土耳其、伊拉克、伊朗三国交界处做走私生意,其实你也知道,乱世中的伊拉克,大部分场合奉行的是‘拳头硬就当老大’的政策,所以,我的朋友也养了一队保镖打手,就在联军攻陷巴格达的前一个月,他的手下在摩苏尔东面的边境线上抓到了一个共和国卫队的逃兵,职务为少校参谋长,正是押送宝藏的指挥人员之一,”
她得意地一脚踢起几百朵水花,旋转着身子,任由长发上的水光急速飘飞着,
“你的朋友,是阿拉伯世界三大投机商里的哪一个,不会是美国总统的同学都南察吧,”
国际社会也是个最讲朋友情分、沾亲带故的地方,据我所知,都南察曾与美国总统在耶鲁大学一起攻读过机械制图学,并且在同一校际橄榄球队亲密合作过,所以,联军几大作战指挥部的高官们都要给他一点面子,当然,他的金钱攻势,也足以在任何时候令高官们的脸上可以瞬间“多云转晴”,
第一次海湾战争时,都南察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商业掮客,靠捡拾别的黑道大鳄吃剩的面包渣生存,到了二零零三年战争爆发,他的地位一夜间高涨,声名鹊起,成了阿拉伯世界黑道上炙手可热的人物,
“沈先生真是眼目如电,就是都南察,”方星清脆的笑声在静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她的头发已经被淋湿了,披在额际的部分不断地滴着水珠,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流露出另外一种动人的神采,
我忽然感到轻松了不少,能与都南察成为朋友,在两伊边境上就永远不会受到伤害,接下來,方星肯定会有鬼墓绿洲之行,有都南察在那边,她至少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不知不觉中,我心里已经开始时时牵挂她了,
“难道‘献祭’的说法,就是那逃兵说出來的,”我对此表示怀疑,
以“红龙”的强悍个性推断,他永远都会把赌注压在共和国卫队与麦迪纳师的战车大炮上,而不会相信鬼神之说,
方星停下來,抹去眉睫上的水珠,郑重其事地回答:“对,为了活命,对方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所以,说谎的可能性不超过百分之一,他提及了一个來历相当诡秘的人物,,”
我撑开伞,遮住了她的头顶,
适度的淋雨可以疏解胸中闷气,但以她的虚弱体质,还是有所节制的好,两个人在雨中同撑一把伞的感觉很奇妙,四面俱是灰蒙蒙的雨幕,仿佛世间只剩下伞底的小小世界,
“说下去,”联军进攻之前,伊拉克的军事高官、各部队将领在西方媒体笔下几乎是透明的,大到每个人的战术特征、宗教信仰、政治倾向,小到家庭背景、亲戚关系、饮食喜好,包括陈芝麻烂谷子一样的履历细节都被翻了出來,毫无神秘性可言,
方星一声苦笑:“埃及女祭司‘黄金眼镜蛇’,”
那是一个很有震撼力的名字,二十年前就已经响彻非洲大地,让所有的黑人巫师跪拜臣服,心甘情愿尊她为这一行的霸主,她不是一国元首,但拥有的威慑力却比任何一个非洲小国的元首更犀利霸道,
关于“黄金眼镜蛇”的诡异传说完全可以单独写一本几千页的传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