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有时跳舞》(2000,关锦鹏)
失重,超重,身体有一种悬浮感。
血液的缺失会叫人寒冷么?不知道,当蔡嫩嫩睁开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之前在书上看见的一句话——
几乎所有跳楼的人在跳下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可是重力作用使得他们会在几秒或十几秒后再也不能后悔。
她只是想暖和,她没有火柴,只有血。
然后下一秒,她听见有人在她的耳旁噗嗤一笑,说:“还想死么?”
如此轻佻逼人的陌生气息,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扑面而来!
强忍住晕眩和无力,蔡嫩嫩略略转过眼来,可也不过是眼神的迁移,整个身子像是不属于自己似的,无法移动半分。
强烈的炫目灯光一簇一簇地映在男人的镜片上,泛着诡异的淡蓝色水光。
她一怔,这样的眼睛,深如古潭,便是投下一颗石子,怕也要好久才能听见一丝回音吧。
努力动了动唇,却是嗫嚅无声,她的本意不是自杀,无奈多说无益,便不想解释。
尤其,还是个陌生人。
奇怪,他是怎么救活自己的,明明,明明流了那么多的血,怕是送到医院也回天乏术了吧。
蔡嫩嫩眨了眨眼,看向受伤的手腕处,已经被包扎好,而且那包扎的手艺看上去还不赖,不像生手。
蓝眼睛男人顺着她的眼神也跟着看那一处,摇头似惋惜道:“伤口很难看,估计你要么去美容要么戴块表。我真奇怪,天底下的女孩儿大多都是追求美,偏就有些傻姑娘一心求死,在你们眼里,美的对立面难道是死么?”
这男人完全是在偷换概念混淆视听,可乍一听起来却有那么一股子变态的黑色幽默。
躺着的蔡嫩嫩不禁在嘴边挤出一丝笑涡来,艰难地吞咽了几下,说出一句“谢谢”来。
“不用客气,其实你血流得不多,主要是疼晕过去了。不过我刚给你注射的可是高纯度的,可不便宜,你记得把钱给我就好。”
说完,男人站起身来,走到面前的一方藤制的茶几前,弯腰拿起一只注射器,转身在蔡嫩嫩眼前摇了两摇。
口干舌燥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蔡嫩嫩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可怖。
从他的语气和手里的东西来看,为了止痛,那他只可能给自己注射一种东西!
“混蛋……”
脑子里轻飘飘的,嘴巴发干,隐隐的恶心想吐,一开始她只是以为这是失血后的正常症状,现在看来,完全是杜冷丁的副作用。
男人一点儿也没有反驳或是辩解的意思,一摊手,无所谓道:“你怕什么,一两次又不会上瘾。”
蔡嫩嫩用一种阴狠的眼神死死地瞪着蓝眼睛,丝毫没有之前的感恩之情。
毒品,如果可能,她一辈子也不想沾上这个东西!
因为,这世上她最瞧不起的人,蔡鹏浩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当然,一开始像他这样的小角色根本就是给老大们顶死的,干几年才有可能亲自碰上“货”,也无非是寄存和转移之类的任务。
蔡鹏浩直到三十五六,才真正成了一方的毒品大户。
没有想到,她二十几岁了,一条命还是这样捡回来的!
蓝眼睛像是没看见她的杀人眼神似的,要知道,把她弄出来,弄干净,这一趟活可是很累很麻烦,他早已经一身汗了。
“你干什么?”
眼看着蓝眼睛开始脱衣服,蔡嫩嫩大惊,粗着嗓子就吼了出来,喊完眼前直冒金星。
“洗澡啊,不脱衣服怎么洗。”
蓝眼睛镇定自若,在陌生人前宽衣解带毫无不适应,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丝廉耻,知道转过去背对着她,只留给她一个充满无限想象空间的后背轮廓。
咬紧牙关,蔡嫩嫩没再说话,男人不穿衣服的时候很危险,约等于禽兽,她觉得此刻还是闭嘴比较好。
而且,她不认为自己现在有什么能令这男人着迷失控的,头发散乱如疯婆子,衣服上还溅着半干的血渍,透着腥气,实在叫人毫无胃口。
蓝眼睛脱完了,往卫生间走,似乎心情挺好的,很快,他随着那哗哗的水流声,开始哼着首耳熟但是说不上名字的蓝调老歌。
蔡嫩嫩眼前一闪,纹身?
好眼熟,在哪里看见过?
她绝对不会看错,简单而特别的图案,在哪见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