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3
过了几天,小艾和其他同学一起返校。学校依然如故。大家都带着兴奋的心情准备着半个月后的毕业考。
每天整队去教室的路上,区队长喊着口令,偶尔也唱几支军歌壮威,所有小女子都气宇轩昂地摆出高年级毕业班大姐骄傲的神情。一片闪闪的红色学员肩牌似乎也比低年级的护士看着耀眼。
要毕业了,谁也不知道要分到那里去。W市很难有一个留下来的。毕业生按照组织需要大疆南北地分配。最差的是到南疆部队医院,人数占毕业生的一半。次之是北疆部队医院,占剩下人数的大半。最好的是分在W市周围的T市、H市部队医院。可是,谁也不在意,在青春洋溢的夏初后,未来多么不可知。
又过了几天,小艾的同学们都陆续收到小男朋友们的情书,时不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分享那种小女孩子的幸福。校园时而能听到欢声密语。
可是,小艾,心里有些不安,每天晚饭前后,都竖着耳朵等区队长、班长、或值班的同学大呼小叫着名字发信。似乎每个人都有信了。可是为什么还没有她小艾的呢?没有那个叫西贝的人的信呢?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开始盼信。难道她真的情窦初开了吗,还是因为无靠的寂寞?她对一个小男人(其实人家比她大五岁呢)开始上心。她惶惶然,越来越害怕她被别人看不上。
有一天,她百无聊赖地与一个尚未相上男友的好友、高中同年级同学小岚在校园散完步,回到宿舍,居然惊喜地发现了一封信静悄悄地躺在她的床上。
啊!她惊喜!白白的信封上,几行干干净净的字,纯蓝墨水的钢笔字,方方正正,工工整整,很倔强的摆在那儿。不是那种练过字帖上字的漂亮,但是笔划结构都趋完美。少见的一种字。也许更是一个少见的人吧?她猜想。
小艾可是练过书法的人,看着这字特殊的漂亮,不禁研究起来。慢慢地拆开信封,展开干干净净的信纸,慢慢地读。
信写得礼貌,自然地流露出男人的温柔、体贴,有回旋余地,主动权下放女方掌握的意思。小艾呆了。承认这的确是一封没什么内容的信,可又确实是有些什么内容的信。她的心为之感动。
晚上熄灯后躺在床上,她思忖着回信的写法,似乎怎么也不能尽如人意。这个可怕的八股大家,真难住小艾了。在她两眼皮变沉前一秒,她打算跟这个男人开始相处。
第二天起床军号喇叭放音前,下铺的区队长就率先起床了,满屋的窸窸窣窣声,吵醒了小艾。小艾忍受了几年的这种闹腾,想想终于要结束了跟大人物同居一室的日子,要离开这个闷死人的寝室、军校生活!她就欢心跳跃!况且她小艾要谈恋爱了!
她飞速起身,居然还不由自主哼着小曲儿。下了上铺,一只脚踩着下铺区队长的床,一只脚落地熟练地摸索自己的军用胶鞋(部队里的出操、训练鞋)。
区队长这周值班,这时一边看看表拿起哨子,一边很有兴趣地看着小艾:“心情很好啊?”小艾端起自己床底下了脸盆,看了一眼区队长,点点头说:“是啊!”飞奔水房。因为稍晚一步,都会人满为患。
小艾快洗漱完毕时,区队长底气颇足功夫颇深的哨音响彻毕业生两层楼面。几秒钟之后,楼里一团喧嚣。水房爆满时,小艾端盆出来。奔向宿舍,整好内务,悠悠等着出操哨音吹响。这是几年军校生活,她们宿舍一向的节奏。
早操开始,跑操,走队列,小艾的心思都在天外,一个人不是方向转错,就是脚步不在点子上,错了几次,被区队长不留情面地点名批评。小艾这次可真无所谓。她心里想的是,怎么给西贝回信的内容,对于要写得腹稿肯定了否定,否定了肯定,但是坚信言多必失。早操回来,小艾懒得再整理内务,也不想抓紧时间背书,定定地铺开信纸,无视无闻室友们涂油抹脸、整理内务、聊天的忙碌。信重写了三次,终于写定半页纸头。
在整队上课前,她把信扔到一楼楼道的信筒里。学员信不用贴邮票,队里的通信员会给它盖个小三角戳,就能游四方了。
一周后,西贝干事收到这么一封信,男体字似的大方,上书:西贝,来信收悉。谢谢关心!现在还不知道分配去哪里。但是肯定不会在家门口了。等我到了工作地,给你地址。那么,再谈!祝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临分配前,学校给这群青春美丽的毕业班护士生们,举行毕业授衔典礼。小艾和她的同学们告别戴了三年的红牌,正式成为一个一缸一星的小少尉。虽然今后都是做护士,她们还是异常兴奋。因为,她们终于自由了!她们终于可以不拿津贴了,而是领工资了,200多元呢!自己养活自己!窃喜吧!
而明天,这群可爱的绿色白衣天使们,就要小小鸟出笼了,不管它东西南北,只要奔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