谡朝元和四年,夷国大举來犯,昭帝萧源下诏禅位,还政于前朝李氏子孙,因前朝末代皇帝李璟的子嗣尚幼,便以前朝禧王世子李珉即位,复国号为永,是为永朝绍帝,
然而虽然帝位已定,战祸却仍是迫在眉睫,李珉仍奉商桓为少相,驻守安城,于此同时,以前宛国名将洛天昀率领的复国军自南疆來援,与安城守军形成两相呼应之势,夷国大臣纷纷上书君王,请求退兵,
一來夷国将士长期居于草原,虽十分勇悍,但在南部难免水土不服,二來十万将士已经折损了两成有余,虽算不得惨重,但也是不小的损失了,然而姜尧此人极是偏激,进犯中原是他筹谋已久的事情,如今眼看就要马到功成,却突然形势急转,自然是不肯甘心,
因此纵使形势不尽如人意,姜尧还是下令攻城,安城的五万军士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誓死捍卫疆土,而洛天昀麾下的三万复国军亦是今年來精心训练的精锐,这场大战若打起來,双方必定都是伤亡惨重,
然而就在战事一触即发之际,夷国军营中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严阵以待的安城守军等了两天,却沒有看到前來攻城的敌军,來得却是洛天昀,他带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來,夷国军队已然撤军,
商桓以为这其中必定有诈,然而枕戈达旦的又等了数日,边关便传回奏报,夷国大军确已退出关外,商桓这才稍作整顿,率军班师还朝,洛天昀命麾下将士于安城待命,自己则随商桓一同回帝都面圣,
商桓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这次的帝位更迭,等同于兵不血刃,虽然他出征前萧源已经将此事知会于他,但当日凭了一腔热血,想着大不了便是战死沙场,倒并未想过此间的尴尬处,如今竟得了性命回來,但朝堂已更替,自己身为谡朝臣子,又如何在永朝自处,
李珉身着帝王朝服,头戴冲天冠,玄色的衣,金色冠冕,越发衬出面容皎皎如玉,商桓与洛天昀单膝跪地道:“臣等参见陛下,愿陛下长乐无极,”
说出这话的时候,商桓心下竟一阵恍惚,他原以为他这一生都将追随于萧源,助他成就一番帝王霸业,未曾想经年之间,便已是风云更迭,若早知今日的结局,当初那一场破釜沉舟的谋划,行來是否真的有意义,
李珉已经上前双手扶起他们,“爱卿乃我朝功臣,不必如此多礼,”说罢,李珉抬手,示意他们随他一起入殿议事,
然而商桓脚步未动,反而直直跪了下去,“请陛下恩准臣辞官还乡,”他的语声铿锵有力,一如他坚定的目光,
李珉并沒有意外之色,然而他只是淡淡道:“少相大人请起,谡朝昭帝曾有遗诏留与你,是去是留,且先看了诏书再说,”
商桓眉目间微微一震,洛天昀在他肩上拍了一拍,“虽然你我曾是敌人,但如今我们执著的那一切都已不在了,你又何苦如此,”他微微叹息,“能与你在安城并肩作战,洛天昀幸之至矣,”
洛天昀跟在李珉身后走向勤政殿,商桓在原地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勤政殿中还是那般熟悉的摆设,然而不同的只是坐在龙案后的帝王,商桓捧着手中那卷明黄色的丝绢,满目触目惊心的血色,那是萧源在离开乾元宫前以血写就的遗诏,命秋羁然交给李珉,
满目的血色殷然,是他那日如此决绝举动的唯一解释,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日,他舍弃了本來能有的几日苟延残喘,换得一日生机,
萧源所中剧毒天下无药可救,秋羁然竭尽所能也无能为力,萧源所服下的药,乃是暂时以毒克毒,以换得几个时辰的完好如初,在那短短的几个时辰中,萧源行动如常,但过了时间,便是加速的死亡,
秋羁然虽见惯生死,但此刻亦不禁动容,
“你究竟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要这般糟蹋自个儿的性命,你若肯多熬些时日,说不准便会……”他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实在是沒有把握解毒,即便萧源能忍住痛苦多熬上几日,解毒的希望也是渺不可及,然而身为医者,看到病人竟想用如此的法子换得几个时辰的平安,亦非他所能为,
萧源的目光渺远的仿佛不在世间,泛着黑气的唇角却有隐然笑意,“朕不愿让她看到我如此模样,与其拖延日子等死,不若让我再与她同醉一场,也不枉此生,”
秋羁然神情微微一怔,再也无话可说……
明黄色的丝绢从商桓手中滑落,血色的字迹苍劲有力,“……朕一生于国于民有过无功,尔今寿数将尽,唯愿尽本心而矣……吾过身后,无须挂怀,汝乃将相之才,当致力于新朝,为天下求存,”
商桓缓缓闭上双眼,沉声道:“臣愿追随新帝,以效犬马之劳,”
他与萧源自小一起长大,早已比兄弟还要亲近,而他们骨子里的秉性,都是一样的,他们生來就是为了追逐权力,也被权力所追逐,萧源因为权力错失了一生至爱,至死方悟,然而已经來不及,
而他商桓是永远不会悟了的,只因为他一生中所有的悸动,都被帝都城门前的那一抹艳色所夺,他永远只是他们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