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平日里起身极早的紫玉竟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她匆匆梳洗了便往正殿这边来,宛央正坐在镜前让宝烟替她梳发。紫玉急忙上前接过宝烟手中的发梳,“小姐,奴婢今日起得晚了。”
“不妨事的,如今正是春天,人本来就容易困乏。”宛央淡淡道。
“就是呢,昨天是我值夜,今早也起得比平日里晚了些,怪不得有春困的说法呢。”宝烟接口道。
见宛央没有怪罪,紫玉便将此事撩过一边,并没有多想。
宝华在殿门处恭声回禀道:“小姐,皇上来了。”
宛央回头望去,只见萧源已经走到门口,春日的阳光洒在他明黄的袍子上,明明是如此温暖的色泽,却让她觉得心口一阵阵发凉。
萧源挥挥手,紫玉等人便知趣的退下。
“怎么了?”萧源笑道,“几日没见,是不认识朕了吗?”
宛央慢慢站起身来,恭声道:“民女参见皇上。”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曾经反复告诉自己要镇定,事到临头却还是做不到。
萧源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你这是怎么了?”
“宛央只是想问皇上一句,我四哥他……究竟怎样了?”她努力眨着眼睛,想要抑制住涌上的泪水,然而泪水还是汹涌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滴落。
萧源的神色越发冷峻,声音也不自觉的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冷冽,“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不是告诉过你他已经回宛国去了吗?”
宛央连嘴唇也颤抖起来,她忽然扑到榻边,将枕下的东西掏出来,举到萧源面前。
那是一枚红绳系着的玉佩,云纹簇拥着中间的夙字,本是洁白的玉佩,却染上了斑驳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变作黑色,显然染血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这是四哥从来都不会离身的玉牌,”宛央从自己颈中拉出一根红绳,绳结末端赫然是一枚极其相似的玉牌,只不过中间是个央字,“我也有一块,这是举世难寻的美玉,父皇得了一块后命国中有名的玉匠雕作了玉牌分给我们兄妹八人,是做不得假的。”
萧源忽然转身欲走,却被宛央从背后死死抱住,她的脸紧贴在他的后背,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她的眼泪落在后背。
“告诉我,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四哥他……怎样了?”她的声音幽幽响起。
萧源闭上了眼睛,咬牙道:“没错,当初是我利用了你的情报,让萧溯带了人故布疑阵,让你四哥以为他那里才是主阵,事实上我却带着精锐埋伏在他追击萧溯的路上,让铁军……全军覆没。”最后四字他说的异常沉重,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慢慢滑落。
“那……四哥……”听到了最残酷的事实,她的声音反而平静下来。
“是我亲手斩杀。”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他也不妨将最坏的事说出,因为眼下的情况,是怎么也不会更坏的了。
宛央彻底松开了手,两枚玉佩从她无力的指间滑落,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她踉跄后退,整个身子仿佛都失去了知觉。
最坏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那日在花园中捡到这枚玉佩时,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还是被那巨大的痛苦完全淹没了。眼前依稀还是与四哥分别时他年轻而意气风发的容颜,却转眼被铺天盖地的鲜红吞没,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她的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胸中有种难言的憋闷,她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喉间上冲的气流,凄厉的尖叫起来。萧源已经脸色煞白,他没有回身也能想象到如今的她是怎样的绝望,然而生平杀人无数的他,此刻竟没有勇气转身去面对她。
紫玉和清荷居的一众婢女听到宛央的叫声,都已经围在殿外,却因为有皇上在里面而不敢贸然进去。然而那绝望的不似人声的哀嚎让紫玉无法置身事外,她在宫人惊恐的目光中推开了大殿的门,奔到宛央身边。
“小姐,快清醒些,你还怀着孩子,是不能如此激动的!”紫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仍是劝解道。
她的话没有让宛央停止尖叫,倒是提醒了僵立在原地的萧源。他一语不发的走过来,一个手刀砍在宛央后颈,她便立时软倒在他怀中。
“去传太医还有商桓来这里见朕。”萧源简短的吩咐道,将宛央抱起来放在榻间。
“是。”紫玉也被宛央方才的样子骇得脸色发白,但还是保持了一贯的镇定,立刻去办他吩咐下的事情了。
萧源伸出手,想要触摸宛央的脸颊,却还是在没有触及她时就收了回来,胸口和肩膀上的旧伤似乎都痛了起来,提醒着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带宛央回安城后,他一直躲着不肯去见她,并不只是因为他刚刚杀了她的兄长,而是他也受了重伤。虽然用了卑劣的机谋将铁军全数歼灭,他还是付出了及其惨重的代价,除了折损了近半的兵力外,他自己也在与宛夙的对决中重伤。
高手过招,生死一线。他承认自己赢得不够光明正大,是他将宛央的行踪透露给了赵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