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一路飞驰到医院。途中好几次差点出事。惊出我一身冷汗。
还未到病房门口。就听见热热闹闹的说话声。透过门上小窗往里看。只见里头熙熙攘攘。不似病房。倒像是电视里常见的慰问现场。
我的腿忽然就僵硬了。不想进门。脚下生根地站在门口。任周远拉了好几次。才不情愿地跟在他身后进门。
屋里好像忽然安静下來。各种各样的目光在这一刹那全部射向我。惊诧的、愕然的、愤怒的、鄙夷的、看好戏的。浑身上下都像被许多针在扎。冷汗一层层从背脊渗出。浸湿了后背的衣裳。又黏又难受。
沈婉靠坐在阿姨的床前。正端了碗汤小口地吹。这会儿也转过头來。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
周远却是一副镇静淡定的表情。面不改色地拉着我走到他母亲的床前。柔声道:“妈。我和攸攸过來看你了。”
阿姨沒看我。猛地坐起身朝周远大骂。“你这个沒良心的孩子。跟你爸一个德行。好好的家里不住非要搬出去。害得我摔断了腿都沒人來帮忙。如果不是婉婉。我死了都沒人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我早死。我死了就沒人碍着你们了……”
我头一次见到阿姨这么激动。一脸涨得通红。冲着周远歇斯底里地大吼。身子突兀地往前倾。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恨不得冲过來的恶狠狠表情。房间里的人都被她这幅模样吓住了。先是不说话。尔后纷纷借故出去。很快的。屋里就只剩下沈婉和我们四个人。
沈婉一副温婉和顺的模样。只是望着周远的时候红了眼圈。低低地叫他一声。竟然还带了些哀怨的哭腔。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就连我看了。都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竟然在他们之间充作小三。
周远上前安抚阿姨的情绪。柔声细语了说了许多好听的话。阿姨终于稍稍冷静了些。回头朝我瞥了一眼。我赶紧上前叫她。竭力地做出亲热的表情。她却冷冷地别过脸去。连看也不再看我一眼。
心里不是不生气的。但她终究是周远的母亲。又是卧病在床的时候。我想我不应该和她计较。于是故作大方地笑笑。退到周远身后。
我听着他们三个人说话。说的都是我从來沒有听过的事。说到高兴的地方他们一齐笑起來。我也跟着笑。挤着嘴角。挤着眼睛。努力地笑。
阿姨说:“你看婉婉多好。又漂亮又懂事。你忘了以前你在美国生病的时候都是她照顾你么。这孩子就是会疼人。”
阿姨说:“前几天婉婉妈特意來看你。你还不在家。这孩子。年纪不小了。还一天到晚地在外头鬼混。也不怕别人笑你。”
周远沉着脸沒说话。沈婉连忙在一旁打圆场。“男人嘛。总是得在外头应酬。就是逢场作戏也是难免的。我妈不会在意的。”阿姨颇是放心地笑了笑。
沈婉倒是沒朝我看。但话里的意思却明确无误地指向我。我明白她的意思。我甚至知道她故意这样和阿姨一唱一和地想寒碜我。我也知道自己不该生气。可是。心里头还是不舒服得很。我想。我不和阿姨吵那是因为她是周远的妈。可她算什么啊。我凭什么被她讽刺嘲笑还得笑颜如花啊。
可我也不能在病房里头跟她吵。更不可能当着阿姨和周远的面跟她吵。我要真这么做了。那才叫中了她的计。那才叫傻帽。
站起身。我挤着笑跟周远说道:“我胸口有点闷。出去走走。”然后。也沒等他说话就径直出了门。
很快地他又追出來。抓了我的手问道:“你去哪儿。”
我说:“不是说了么。出來走走。屋里头闷。”
他低头。伸手将我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然后说道:“不要生气了。她沒有恶意。”
我原本还算冷静的。可一听他这话。火气忽然就蹭了上來。我朝他冷笑。质问道:“是吗。她沒有恶意。周远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他环着我腰间的手缓缓地松了下來。眼神有些黯然。我看着他这幅模样。指责的话也再说不出口。他现在夹在我和他母亲之间左右为难我是知道的。换做是我。一定不会比他处理得更好。只是。身在其中的人。总觉得自己才是最受委屈的。我何尝不自私呢。
我朝他身上靠了靠。说:“你回去陪你妈吧。我现在心里头乱得很。一生气就乱说话。到时候又气到你。反倒自己心里头难受。回去的时候你给我电话。”
他点了点头。
我又凑到他唇边亲了他一下。然后才走。
夜晚的医院里很安静。走廊里只听见我一个人的脚步声。缓慢而清晰。
脑子里忽然浮现鬼片里的某些镜头。电影里很多诡异的、血腥的、可怕的、难以想象的故事都发生在医院里。尤其是这样安静得有些可怕的夜晚。
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冲回病房了。但一双脚还是固执地往前迈着。
前方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一闪而过。迅速地进了电梯。我抬头瞥一眼。只觉得十分地眼熟。等到想起來那个人是谁的时候。电梯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