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三个人当中我受伤最轻。但也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出院的时候。街上已经不复年前的热闹喜庆。莫修武伤了颈椎。这会儿仍在病床上躺着。听莫修文说。至少还得半年才能痊愈。而我爸。因为事发时将我压在身下而承受了大部分冲力的缘故。伤势最为严重。如今仍旧昏迷不醒。
关于出事的缘由和经过。警察已经來找我问过很多次。我只是将事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至于那个男人的事。却略过不提。而莫修武。也似乎与我心有灵犀。也沒有对警察吐露半个字。
我对着警察叙述事发经过的时候。连自己都很惊讶为什么会固执地将这个线索隐瞒下來。但是我相信。即使我把那个男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警察。也不能阻止他们的迫害行动。反而这样装作一无所知。是对自己。以及周围朋友最好的保护。
这些举动能骗得过警察。却骗不过周远。他却也不问。只等警察走后静静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却不想告诉他。如今卷在这件案子里的人。先是美欣。然后莫修武和我。都一次又一次地遇到各种不测。我不想他也受伤。
原本想搬回自己的小屋住下。这话刚出口。就看见周远铁青的脸。我们重逢后这么久以來。我头一次看到他这么难看的脸色。最后他还是不由分说地把车开到了他的公寓。一路上不说话。脸色阴沉的吓人。直到我下车的时候脑袋撞到车顶。他才气急败坏地一把将我抱起來。然后把头埋在我的胸口。用低沉而又沉闷的声音说道:“攸攸。我才是你最亲密的人。”
于是仍旧在他这里住下。仍旧请了原來那位特护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回想这大半年。却是沒有一天安宁过。光是医院。就进了一回又一回。不仅如此。还连带着身边的人遭殃。绕是在无神论指导下活了这么多年。我这会儿也忍不住猜想是不是撞了什么邪。倒了霉运。
至于那个吴先生。事后我曾偷偷打电话去疗养院问过李叔叔。才知道他和他太太也在我们那天出了院。说是回老家过年。但自此以后。便再也沒回來。同时失踪的。还有疗养院的门卫。在那里干了许多年的老赵叔。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半天沒说话。
我又托莫修文去中心医院查过吴太太的病历。却始终找不到线索。我甚至不知道。在疗养院里张好了网等着我们陷入的究竟是吴先生一人。还是他们夫妇俩。又或许。他们并不姓吴。
我虽然做得非常隐蔽。但枕边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周远对我这种瞒着他做事的行为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并不止一次地向我明确表示。我却总是故作不知。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莫修武出院。
莫修武出院的时候我已经大好了。起码生活能够自理。不用一个轮椅推着走來走去。遇到台阶就无计可施。
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接莫修武出院。说起來。莫修武成现在这样真是我和美欣连累了他。我隐隐觉得。上次他被人抢劫也和美欣被杀的案子有关。而这一次遇袭。若不是警察赶到得还算及时。只怕我们车里三个人。一个也别想逃脱。
到医院的时候。莫叔叔和阿姨早就到了。莫修文也特意请了假陪着。一家人挤在小小的病房里说着话。还时不时地打趣两句。气氛倒也十分融洽。阿姨一边帮忙收拾。一边数落莫修武乱开车。还威胁他说要把他的跑车卖掉。两位长辈并不清楚这件事的经过。莫修文甚至特意叮嘱过警察。所以。他们两老还以为是莫修武自己驾车导致的事故。甚至一直对我十分内疚。常常跟我说些歉意的话。我听着心里更是不安。
随他们一路回了莫家。家里早就煮好了驱邪的双七水。非逼着莫修武洗了一通。然后又对着他一番交通安全守则的教育。两老一副苦口婆心的态度。我在一旁看着暗暗心酸。
在莫家待了一整天。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心里不是不羡慕的。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这种天伦之乐。
莫叔叔和阿姨拉着莫修武问话的时候。莫修文坐在我身边小声说:“你过來一下。”然后。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隐秘的事。还非要躲着。但他不是夸张的人。如此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于是等了一会儿。我也起身朝门外的小花园走去。
这几天气温陡降。一连好几天都是零下几度。出得门來。迎面就是一股刺骨的寒风。割得脸皮生疼。平日里郁郁葱葱的小花园也萧瑟起來。除了几株常绿植株还保持着苍翠的生气。其余都是一派落寞景象。
莫修文站在走廊尽头静静地看着松树上树挂。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胸前。好像在想些什么。
我叫了他一声。然后慢慢朝他走过去。
“我跟你说过吧。”他缓缓地开口。“你们送到医院那天正好是我当班。”
他忽然提起那天的事。让我有些意外。事实上。从我醒來那一天开始。我就等着他來问我。莫修武被害成那样。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是我等了许久。他却始终不曾问过我。直到现在。
于是我继续等。等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