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刚刚进入四十而不惑的年龄,眼睛常年半眯着,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在朝堂久了才养成这幅样子,下巴上养起来的半寸黑色胡须,犹如他年龄一般黝黑的还算健壮。
虽然是文人,石秀并没有普通文人的酸腐,很随意的搭着下人的胳膊跳下马车,几步迈进大门,接过温热的毛巾擦一擦手,喝一口茶水漱口才问道:“夫人在那?”
“回答大人话,夫人在后堂正等着大人呢。”
“恩!”
石秀摘了官帽交给身后的人捧着,露出一根玉簪子束缚住脑袋上的发髻,才向后院走去。
石秀所在的礼部侍郎是从二品的职位,却是一个了不得的肥差,因为方孝孺的姻亲关系,管了军礼和学务之事。光这两项,已经称得上是国之重臣了,如果再做几年,轻松胜任礼部尚书也很容易。
石秀的夫人是方家出品,多年管理石秀家家业,早已经养成了富贵大家夫人的气度,此时正头疼的看着方家铺子呈上来的账册,看见石秀进来,连忙站起来,帮着他将官服脱下,换上家里的常服,又端上大人喜欢的茶才坐下,抱怨道:“自从那个小叫花子翻身,一天比一天能折腾,咱们家这些铺子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账面上越来越难看。长此以往今年只怕咱们要指望着祖产农庄过日子了。”
“我知道。”石秀点头:“这小叫花子也真是,知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竟然翻身成这个样子,这做生意的尽头势不可挡啊。”
“虽然我一直不赞成老爷跟人一起经营那个怡红楼,但是人家怡红楼的月月收成还是很客观的,现在被那叫花子给夺了,老爷就这样放着不管吗?”石夫人问道。
石福原本不叫石福,叫做方福。是石夫人当年出嫁带来的陪嫁才改名石福,这些年被石夫人连连提拔才做上石府的大管家。既然是石夫人的娘家陪嫁,石夫人自然想要为自己的人出头。
“怡红楼的事比你想想中要复杂。”石秀叹气,心里也明白做人夫君的要给自家夫人一个交代,只是怡红楼背后的人都忍了,他这个小小股东怎能不忍?
“好吧,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石夫人将账本放在石秀面前:“老爷自己看吧,以前咱们铺子的账面还是不错的,怡红楼毕竟是那种腌臜地方,我当然不想让老爷管着,可是现在,咱们月月的开销还按着以前的老份例,可是挣的却比以前少太多。现在我想着如果怡红楼那边还能继续……咱们府中也不至于进少出多啊!”
石秀感到一丝疲惫:“夫人,还记得那个进宫的黑袍么,现在一直没有查到。因为这个人现在整个朝堂上的局面都不一样了。皇上老了,皇长孙虽然监国却稚嫩的很,这明天的天下到底是掌握在谁的手中真不好说啊,天下大事的还没有定下,你这铺子的小事还是不要再说了吧。”
石夫人顿时将手中的账本摔在桌上:“我要是不说,等到你吃不上饭要去典当行当你的官服的时候,就知道我操心这些事是多么重要了!”
“夫人,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关心咱们这些产业?狗剩这么大的声势收了程家的产业,虽然这些产业是原来人家沈万三的,可是现在这小叫花子将程家的产业改名为沈记,这意味着什么?那小叫花子必然与当年的沈万三有些渊源,当年的沈万三富有四海,咱们皇上白手起家,多少军粮后勤是他们沈家送上的,你我怎能不知?现在沈记出现了,你以为咱们家这些铺子的前身不是沈万三的么!”石秀有些恼怒了:“多少年了,咱们已经习惯将这些东西视作自己的,你我都清楚,不仅是我石家的,哪怕是方家的铺子产业,哪一个不是沈万三一手开办的!”
石夫人沉默,石秀说的没错,这些事情虽然随着沈家衰败,淡出人们的生活,但是只要有人提起,便很容易想起这个影响了大明朝很深的商贾人物!
“多少年过去了,现在的生活大家都很习惯了,没必要因为一个叫花子折腾出什么风浪。”石秀说道:“狗剩本事不小,跟着燕王做生意,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我已经怡红楼的几个股东商议了,下些狠手叫那小叫花子安分一些,亦或者,他们更愿意让那小叫花子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狗剩和柔柔两人石秀头顶的屋脊上,听到这里对视一眼,柔柔心中更是紧张,暗暗决定要加强狗剩的安全工作。
“石福死了,我可是失去了一个好奴才。”石夫人一听顿时安了心。
“他死了活该!跟一个青楼的老鸨子厮混!怡红楼几个股东哪一个出面了?就除了这个石福,这么个年岁了还玩儿什么英雄救美!那老鸨子是个绝色美人倒也算了,偏偏还是那样一个肥婆!救下了也是丢人,更何况没救下来搭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活该!”石秀骂道。
石夫人顿时不再说什么了,石福确实不争气。
“如果不是他跳出来,他狗剩会光针对咱们石家?!”石秀拍着桌子叫道:“还在这里给我抱怨咱们的收益少了,看看这些事都是谁做下的!”
石秀难得的生气了。
黑袍下,狗剩扬起嘴角,悄悄伏在柔柔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