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下了起来。
而此时,在客厅里的曹汲,也不啰嗦,开门见山的把情况向濮阳逸说了一遍,然后道:“虽说调我去太仆寺,也是情理之中,可我并没有听说,太仆寺如今有什么空缺。今农耕正忙,司空突然兴起此意,我有点想不太明白……我担心,这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奥妙呢?”
濮阳逸认真听罢,沉吟不语。
良久,他轻声道:“我倒是隐约可以猜出司空的意图。
司空把你派去太仆寺,大概有两层意思。其一,他不希望你一直留在司空府,毕竟在司空府,你得不到太多的历练。你如今已归宗认祖,算是司空心腹之人。他当然希望有朝一曰,你能够独当一面,为他分解忧愁……这一点,从司空一直重视族人的行为,便可以看出端倪。
司空这是要磨练你,将来必然还会有升迁……隽石,我却要恭喜你了!”
濮阳闿言语中,不免露出了几分羡慕之意。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羡慕。
这曹汲真的是好运气,有个了不得的儿子不说,女婿如今也政绩卓绝。他本身也有一技之长!哪怕这技艺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粗鄙技艺,可凭借这技艺,曹汲也是好运连连,升迁不断。
曹汲道:“那敢问,这第二层意思呢?”
“第二层意思……”
濮阳闿犹豫了一下。
他起身走出房间,看濮阳逸和陆瑁在不远处下棋,于是点点头,转身返回。
“这第二层意思,我以为并非是针对隽石。”
“哦?”
“隽石难道没有觉察到,近来许都气氛并不太轻松。特别是孔融的那一番话,把司空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司空未必会在意这些,可也不得不谨慎小心。让友学回来,一方面固然是为了重组越骑营,另一方面,也有加强许都监控之意。毕竟,司空对友学,当极为看重……那么,司空派你去太仆寺,就变得意味深长。
我虽然不知道会让你去太仆寺出任何职,但想来品秩不会低于你现在的民曹都尉,甚至……如果是这样,那么司空的意思就非常明显。”
“我不懂!”
和读书人说话就是费事儿!
你直捷了当的说明不就得了?偏偏一句话要拐弯抹角,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我家阿福,肯定会说的清清楚楚。但曹汲也知道,这是为官之道……坐在这个位子上,难免会有诸多襟肘。说起话来,有时候确是需要隐晦一些,以免祸从口出,也是存身之道。
甚至在有些时候,曹汲也这么说话。
不过,濮阳闿说的的确太隐晦了,已经超出了曹汲的能力范围。
濮阳闿笑了,轻声道:“如今太仆寺由谁执掌?”
“荀尚书啊。”
“那司空离开许都的时候,又是把朝堂交给谁来负责?”
“也是荀尚书……”
曹汲话一出口,蓦地一下子清醒过来,抬起头看着濮阳闿,却见濮阳闿微笑着轻轻地点头。
“你是说……”
“没错,司空让你去太仆寺,其实就是告诉荀尚书,他对荀尚书有点不满意了。”
敲山震虎吗?
应该是吧……我安排一个我信任的人,到你的手下出任重要的职务。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表达我的不满!
这恐怕也就是曹艹向荀彧表达的意思。
荀彧之前的犹豫,造成了现今许都的暗流激涌。如果当时荀彧在孔融说出那番话之后,明白无误的给予警告,那么会让许多人心生畏惧,从而老老实实的继续呆着,许都自然平静。
可偏偏,荀彧当时什么表示都没有。
这也会给许多人造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曹艹目前很危险,所以无暇顾及……既然曹艹自身难保,再加上袁绍一直以来,留给人们的印象都是强势,自然会有人心生别念。
曹汲,就是曹艹用来敲打荀彧的一枚棋子。
当然了,曹艹这个安排也非常有趣。他深知曹汲还不足以担当重任,如果直接派去尚书府,定然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甚至会跳出来反对。可太仆寺却不同……太仆寺本身就辖考工之事,兵械甲胄,尽出于太仆寺管辖。曹汲本身又是隐墨钜子,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方面。
把曹汲派去太仆寺,即便是有人反对,也找不出借口。
用曹汲分去荀彧一部分可有可无的权力,即可以对曹汲加以磨练,又能给予荀彧一定程度上的警告,此一石二鸟之计。荀彧受到了警告,同时曹艹又告诉他,我还信任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同时又能提拔一个族人,并得到充分的磨练……这笔帐,曹艹算得非常清楚。
他没有找别人去,是告诉荀彧,我依然信任你。
同时,曹汲一家和荀彧的关系也不错,荀彧也不会生出怨念。
濮阳闿一边想,一边对曹汲解释。
可解释到最后,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自称赞曹艹这一手安排的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