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來,自己在船上碰到的人,无疑就是宇文藤紫,对于元和组,水尊玥多少还是知道的,毕竟树大招风,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这个让他每每遇见,又不断错过,一次次丢失的美艳少年并不是什么监下之囚,亦非被人宠幸的小情人,而是黑帮老大的儿子,宇文家的少爷,忽而想起曾经在船上听见的对话,那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分明叫的是少爷,还提到有关少爷的病,说什么是从小就落下的,恐怕大罗神仙也未必能治,这病究竟是指什么,是梅斯奇所说的跛足,还是间歇性神经衰弱,
第一次见面不过匆匆一瞥,他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第二次见面,他卧于玫瑰床上,又隔了纱帐,他仍旧沒有发现,第三次见面,两个人的距离不过咫尺,或者更近,他全然被他清丽哀婉的神色与手腕上的伤痕扰乱了心志,根本不曾注意到他是不是跛足,不曾注意到他是不是……
水尊玥心下猛然一惊,那个夜里,他从背后抱住自己,说的那番话,声声叫着他哥哥,一直固执地以为确然是对自己说的,可如今,那番曾让他心神荡漾,至今难以释怀的絮叨,他根本不能确定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志是否是清醒的,
究竟是如何,水尊玥已无法再继续想下去了,或者说不敢,他害怕到最后会说服自己,自己对于他來说,从始至终不过都是一个局外人而已,他不是记不住自己,而是从來就沒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换言之,他的眼里根本就沒有他,从來沒有过,
从画室出來,秋风呼啦啦吹着发梢衣襟,眼前两条岔路迤俪远去,他突然沒了方向,眼角一抹凉意,伸手触及,竟是一滴泪,从什么时刻开始,他水尊玥竟也学会流泪了,
“关于太阳神殿的事我知道一点儿,但是不多,”梅斯奇清丽的声音回荡在耳侧,他知道他沒有说出的后半句是:“什么时候想知道了就來找我,”
“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内容,那一刻,他沒有转身,而是径直离开了,
回到水家大宅,他听不见任何人唤他的声音,兀自上了楼,回房锁了房门,任谁敲门也不应,
自小光头被软硬兼施地撵走后,终于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而后去找过梅斯奇,那小人儿从不给他好脸色看,今次也不例外,小光头急了,一把抓住梅斯奇的手,愣了几秒,又迅速放开,故此,小光头被不晓得从哪里冒出來的几个玉树临风的梅家保镖硬是给抬出了画室,嘴里还不停地叫嚷着,便被扔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驴打滚,爬起來欲再扑上去的时候,保镖们一字排开挡在门口,任凭他拿出三分球上篮的标准跳跃姿势也未能瞅得梅斯奇一眼,
折腾一阵,自知是不可能得到梅家少爷分毫的垂怜,耷拉着脑袋,揉着刚刚摔坏的屁股,恹恹而去,
之后,小光头又去了水家大宅,结果可想而知,
小光头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光临水家大宅,只是无一例外地见不着水尊玥的面,他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依水尊玥的个性,一天不出门那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再三思索以后,小光头携了叔父无意中在古玩拍卖会上购得的一副唐代丹青去了梅斯奇的私人画室,梅斯奇的爷爷虽是举世闻名的油画大师,但他却偏偏独爱中国古代丹青,这小光头便是因为深谙梅家少爷的喜好,所以当初便是如此略施小计诱使梅斯奇成为了月桂树的一员,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柔和的阳光穿过厚重的云群,映着冰凌白雪,偶尔飞來一两只雀鸟,叽叽喳喳而过,梅斯奇打开画轴,便被画中仕女吸引了去,“你想知道什么,说吧,”梅斯奇微扬下巴,端坐在四方椅上,思虑一下,又道:“只要是我知道的,我自然会告诉你,”一面叫人将画好生收了,
“你对玥玥到底做了什么,一连三天不出门,这可是从來沒有过的事,”一向玩笑惯了的小光头此刻的表情相当深沉,颇有点曾经做老大时的风范,
梅斯奇盯了他半响,侧过脸去,用手捂了嘴偷偷笑了,等笑够了,便又端坐回來,一脸冷漠的样子,开口道:“我哪有对他做什么,只不过说了些他想知道的事,”
“他想知道的事,什么事,”小光头穷追不舍,
梅斯奇站起身來,移到画架前,掀开了白布,“这个,”他说,
……
“太阳神殿么,”水尊玥仰面躺在花园的长椅上,默念道,他从來也沒有听说过这么个组织,更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有什么能耐,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來庇护元和组旗下三大分支之一的白炽,而作为唯一交换的条件,竟然是宇文藤紫,
是什么使得宇文光华为了求得一丝苟延残喘,不惜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换,水尊玥闭了眼,睫毛微颤,心乱如麻,
只是,睁眼闭眼,满脑满眼想的都是他,不晓得究竟是鬼魅,还是神祗,纠缠着他不得安身,如果他正等着自己呢,猛地翻身爬起來,说过的话岂能不算话,哪怕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不管他是谁,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不管他心里究竟有沒有他,他都要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