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醒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张温暖的床上。蚊帐是那种带着土黄色的农家麻线织造而成的。很厚。依稀能看到房间的布局。其实也沒有什么布局。床前两三步远的地方放置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窗户旁边有一个陈旧的箱子。应该是放置衣物的。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了。
她掀开粗布衣裳。打开蚊帐下地。阳光从门缝里透进來。让顾小蝶有些仿若隔世。
门被咿呀地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走进來。满屋子一下子被放亮了。顾小蝶用手挡着额头。眯起眼睛看走进來的人。是个有些黝黑的男子。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轮廓清晰。他的头发很短。短得让人咋舌。顾小蝶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发现黑纱已经不见了。顿时往床上缩去。“你别过來。我脸上长着毒疮。”
男子笑了起來。“你的毒疮又不会传染人。有什么打紧。”
顾小蝶一愣。“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觉得。更恶心的我都见过。”男子摇摇头说。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走到床前。“你刚醒來。喝口热水。我熬了些汤。一会端给你。”
顾小蝶不接。低着头问:“是你救了我。”
“我刚好途经。你死过一次。以前的事情就全部忘记吧。从今天起。重新开始。”男子沒有问她为何自尽。只柔声对她说。
重新开始。顾小蝶听到这几个字。不知道怎么竟然就觉得眼眶冲上一阵热浪。她飞快地接过水。说了一句她这辈子几乎沒有说过的一句话:“谢谢。”
男子道:“不必谢。你喝完水出去活动活动。不要呆在屋子里了。你看。外面太阳多好。”
顾小蝶侧着脸看了一看门外。一抹明媚的阳光透射进來。仔细倾听。还有鸟儿的鸣叫声。
男子转身出去了。顾小蝶连忙喊住他。“恩人。怎么称呼您。”
男子回过头。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个金黄色的光圈。他淡淡一笑道:“我叫李君越。”说完。便走了出去。
顾小蝶愣愣地看着外面刺目的阳光。说真的。她已经多久沒有看过阳光了。她多久沒有留意过身边的风景。自从这颗心开始计较得失。开始嫉妒狠毒之后。她错失了多少东西。
想起林海海。想起路阳。她的心还是闪过一阵的恨。重新开始。说得容易。只是做起來。又是怎生的困难。
走出屋子。顾小蝶被院子里层层叠叠的药材架惊呆了。他是大夫。她走到那些药材前。白术。甘草。金钱草。桑寄生。麦冬。党参。她一一细细触摸。曾经在医术上。她得到无上的荣耀。是她把自己错误定位。才导致了今日的窘境。她也想过其实不该怨恨林海海。但是这理智的声音总是被心中的嫉妒和愤恨压倒。
“前几日药材有些受潮。今日阳光晴好。故拿出來晒一下。”李君越走到她身后。笑着说。
顾小蝶回过头复杂地看着他。“你是大夫。”
“沒错。”
“你在哪里看症。”这是深山野林。断不可能让病患进这里看病吧。除非他是隐世神医。专门为一些有名气的江湖人医治。
“哪里都去。”李君越笑道。“在附近的乡镇。都有我相熟的大夫。我经常到他们的医庐坐诊。”
“为乡民治病。”顾小蝶看着他的模样。他真的很不一样。首先不说他那一头短发。单看他一身利落的气质和从容的态度。她都能肯定他不是普通人。
“是的。”李君越走到药材架前。把药物翻了翻。翻动药材的时候。药香味四起。空气中便弥漫了一种医者才懂的芬芳。
顾小蝶有些失魂落魄。傻傻地看着篱笆墙下那一株被大石头压住的小草。硬是要从石头旁边挤出孱弱的躯体。
“你脸上的毒疮可以治好。但是治好之后。脸上会留下疤痕。”李君越忽然道。
顾小蝶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真能治好。”
“嗯。能的。”李君越走到灶头前端过來一碗药汤。“喝下去。三天一个疗程。三个疗程之后。你脸上的毒疮基本便会消失。”
顾小蝶端过药汤。她凑近一闻。那气味和在蝴蝶谷中林海海端给她喝的药汤一样。她有些吃惊。莫非是同一条药方。她猛地抬头问:“你认识林海海吗。”
李君越正翻动着药材。听不真切。回过头问:“谁。”
“沒有。我是问这药方是你亲手开的。”顾小蝶见他神情有些疑虑。便连忙转开话題。
李君越笑了。“当然是我自己开的。这里只有我和你。不是我开。难不成是你开的。”
顾小蝶慢慢地喝着这种苦中带甘的药汤。她能喝出这汤到底用了什么药材。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材。至于能否医治她脸上的毒疮。她还真不知道。
原來。这个世界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胜过她的不止林海海。就连一个乡野大夫。医术都比她高明。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啊。
“你医术很高明。”顾小蝶试探道。
“不高明。”李君越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