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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躺在床上却如何也睡不着。凌雪白日里低喃的那句话让我的心狠狠地掀了起来,泛着浓浓的酸楚。
我又想起了在那破庙里初遇赵丽云后被她带到苏府的光景。莫名地,就开始怀念起来了。
苏府陌生的大宅子里,是凌雪,是她拉起我冰凉的双手,对着我笑得真心:“娘,您让她跟着女儿吧,我喜欢她。”
初秋微凉的天,是凌雪,将她新置的秋衣,递上我的手上。“双双,天气转凉了,这衣服你就拿去穿吧。”
初到苏府,与众多女眷挤在拥蹙窄小的下人房里,到了晚上,便是侧身躺在一个角落,耳旁他人梦呓、打呼噜、翻身的声音不停响起。是凌雪,是她把晗雪阁一角的小房间腾了出来,让我搬了进去。尽管房间很小,却让我的心感受到了无比的温馨。
…………
脑海里忽然就闪进了一个温文儒雅的脸。呼,我深叹了一口气,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男子了,甚至于连想都未曾想起?接踵而来的事情让我无瑕去思想太多,又有多久,有多久没有把悬下的心放下了?
不想再这样子躺在床上了,再躺也是无法入睡,只是胡思乱想而已。索性起身,披了件棉衣,便开了房门往外走。
冬夜里,阴阴的冷。恰值无月之夜,浩瀚的夜空中,繁星也叫那厚厚的云层遮掩住了,只余下星星点点的几颗,在乌黑的夜幕中散着微弱的余光。院里的老榕树枝叶已少了许多,增了多少的落寞与寂寥。我的手轻轻地抚过树下的石桌,冰冷透心,丝丝寒意经由指尖悄悄地渗入心里。
凌雪房内已然是一片漆黑,方才伺候着她睡下,我便把灯熄了。这些日子,凌雪睡得很不安稳,即使是沉睡中,她的眉头也是深深地蹙着。尽管她并没有在我面前提起任何事,可我知道,凌雪的心里,此时必然有许多的结,根根交缠,绕成一团。
脚步轻移,冷风抚过耳际。凤城的第一场雪还没有下,可天却是越来越冷了。凌雪她,今晚可睡得安好?有时候她也会踢被子,不知道今晚可盖得暖和?
推开凌雪的房门,寒风却在此时由打开的门缝中溜了进来。我赶紧把房门闭上了,轻手轻脚地,生怕一不小心吵醒了内室里安睡的人儿。一室的乌黑中,我绕过房中前厅的屏风,挽起内室的珠帘,缓布走到凌雪床前。
这凌雪,果然是睡得极不安稳,眉头依然是皱着的,那一床棉被也已是滑落到了胸部以下。我的嘴角微微地扬起,手却轻轻地把滑下的被子拉到凌雪颈下掖好。
夜已深了,该回房睡了,要不明日里怕是没什么精神的。于是旋过身挽起珠帘走了出去,刚走到屏风前,却听到一声轻轻的低语,带着初醒的朦胧:“是双双吗?”
我站定了,回过身,隔着珠帘看着此时已坐了起来的凌雪。黑暗的夜幕中,依稀能看得出她的身影,斜斜地靠在床上。我细声回答:“是我,小姐。”
片刻没有言语。过了会才听到凌雪的声音传了过来:“双双,你把灯掌上,陪我说会话吧。”
我应了一声,便走进内室,拿了火折子点燃了灯,于是满室的光明。有些昏黄的灯下,凌雪斜斜地倚着床,目光如炬,盈盈地凝望着。
我走到床边,对着凌雪微微一笑。“小姐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凌雪不答,只是微微地笑了起来,便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了床沿。“睡不着了……”言语间顿了一顿方才又开口:“双双,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我微愕着看她,心里却在暗暗地想道:也许,一切的疑团都会解开了吧。这段时间,凌雪太反常了,平静底下蕴育的可能是极为波涛凶涌的惊涛骇浪。她顺从地开始吃我端过来的饭菜,顺从地把补身子的汤药都喝了,顺从地呆在晗雪阁不出门一步,顺从地接受与何云凡的婚事,顺从地量身做嫁衣,顺从地不对做好的嫁衣有任何意见……这一切,或许在他人的眼中看起来只是凌雪在一时的消沉抵触后终于想开了同意与何云凡成婚,可凭借着这些年来与凌雪的日夜相处对她的了解,我明白事实的真相并不如表面上的如此平静。
我将心里的想法隐藏,不动声色地对着凌雪点了点头,看着凌雪那小巧而嫣红的唇瓣一张一翕,缓缓诉说。声音轻轻,在内室小小的空间里层层荡开,听来格外飘渺。
故事里的女子,温柔婉约,敢爱敢恨。故事里的男子,翩翩风度,如歌如诗,才华横溢。我知道,那故事里的女子其实是凌雪,而那善抚古琴的男子,必然是清弦无疑。果然不出我所料,凌雪果然是钟情于清弦,那么多次的外出便也是去私会清弦了,一来二去之间,二人也生了情愫。只是凌雪深知门户观念向来深固的苏仲威,必然不会同意她与清弦在一起,便也一直没说出来。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苏仲威会这么快便想将她嫁出苏府,而且,如此坚决。难道……凌雪真的是死了心,要接受这门婚事了么?我猛然间抬起头,却恰好对上凌雪炯炯的眼神,一时之间到了嘴边的话也哽在喉间。
“小姐,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