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光芒,随着她的离去,象一条璀璨的流星,稍纵即过,残存下來的点点星辉,在眼底渐渐隐沒,
我死命抓着铁栅栏的手缓缓放开,整个人委顿在地,若一滩烂泥,手指尖上仿佛还留着她面颊上的暖意,真的是融融的暖意,若殷,她沒有察觉到,努力对着我笑的时候,眼泪终究是滑落下來,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披头散发的自己,狼狈地象一缕鬼魂,而她的笑容却是纯白馥郁的花瓣,清香栩栩,
仅存那些的气力已经化为乌有,不知道她方才有沒有看出來,我的腿被夹棍生生夹断,挣扎着,拖曳着才來爬到这里,
其实看得出來,看不出來又有什么关系,
爹爹坐在牢房的一角,若殷频频探头看他,见他一语不发,不敢多说多问,临走前,只重重磕了三个头,隐约看到爹爹微微地颌首,若殷想來也看见了,爹爹的喉咙让那碗毒药弄得根本不能说话了吧,连上重刑时,能听到的也只是他嗓子里发出的残碎破败的支离,
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我们的亲人,
她是我这一生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那一年,我才不满十六岁,
我是家中的长子,爹爹总是反复叮嘱我要好生习练武艺,成年后能随他一起行军上阵,杀敌卫国,那时候,金人已经吞噬掉大宋半壁的江山,而且象一头永远吃不够的怪兽,一步一步逼进而來,将爹爹他们困在牛头山中,
除了偶尔的一封家信,能看到的只有娘亲恍惚的面孔,还有阿奶的叹气声,
因为沒有人知道,牛头山中,宋军能支撑多久,援军又何时才能到达,
我对阿奶说,要去牛头山,助爹爹一臂之力,
阿奶立时反对,说我还沒有成年,去了也只能是给将军军中添乱,还说我的武艺中看不中用,压根不能打退金兵,怎么会呢,我转头去看小段,他还是一副老实孩子的模样,双手垂在两边,阿奶训斥多久,他就听多久,
他怎么都不会生腻呢,我一拽他的衣袖将他拖了出來:“你是木头啊,不会趁机溜出來吗,再听下去耳朵都生茧子了,”
小段笑得很温和:“老夫人说得颇有道理,所以我一直在听,”
“她是闭门造车,只会一张嘴说,其实她见过几个金人,怎么知道我的武功就是中看不中用了,你怎么不帮我一起反驳她,”
小段的笑容隐隐有些尴尬:“小岳,我是外人,怎么能在这当口和老夫人顶嘴,我沒这个胆子,”
我一听更來气,摔开他的手:“好,好,你是外人,那我对你而言也是外头人,懒得理你,”我扔下小段,独自跑出府去,一心只想跑得越远越好,恨不能一口气跑到牛头山,
好神气的一匹黑马,马的主人是个小姑娘,正低头抱着黑马的脖子,亲亲热热地同它说话,同一个畜生说话,我张开就问:“哎,你同它说话,一匹马能听懂人话吗,”
小姑娘转过头來,警惕地看着我,我都能看到她的手在衣袖下面握成拳头的形状,难道我长得象坏人,
那种警惕只是一闪而过,她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我,吐出两个字,很清晰:“游蓬,”
其实我听得很清楚,她在叫另一个人的名字,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痛楚与不解,我故意将手拢到耳朵边问:“你说话这么小声,我怎么能听见,”
她的眼,恢复了清明,
我问她:“你是从外地來的,”
她冷淡地点一下头,牵着马就准备离开,好像我不是那个叫游蓬的人,让她很是失望,失望到连多看我一眼,她都觉得是奢侈了,
我又气又急上前将黑马拦住,匆忙间胡编了一个要审问她是不是金国奸细的借口,她倒是一点不怕,反而将脸凑近來让我看,问我,她长得像不像金国人,
我,我哪里见过什么金人,
不过,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长得真是漂亮,我不禁多看了几眼,却被她嘲讽地刮着脸皮羞我,有本事你下马我们比比,谁是小小子了,看你的样子,最多也就到我下巴这儿,你还好意思羞我,我涨红了脸问她:“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报出名字以后准吓你一大跳,
可她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便扬长而去,
我呆呆站在原地,等缓过神來才后悔,我怎么忘记问她到汤阴來找谁,沒准那个人我还认识,
结果,不过是一个转身,我又再次遇到了她,她还是在同自己的黑马说话,那双好看的眼睛此时看着的人是小段,我心里居然生出一丝不快,连帮手都懒得,看着小段将那偷钱的贼拿下,用绳子捆绑住,准备送进官府,
她在听到官府两个字时,眉尖的地方不自禁地微微皱起,小段大概也看出來了,才将贼脏托付给她去交还,顺便还打听了这位远道而來的小姑娘的落脚之处,小段呵小段,平日里你象个锯了嘴的葫芦,怎么今日脑子转得就是比我灵活呢,
将贼人往官堂一送,刑具还沒有搬出來,他已经乖乖招认了,小段同我一起领了赏银